第四章 梦里的金谷子,你在哪儿(3)

    第四章 梦里的金谷子,你在哪儿(3) (第2/3页)

    全身抖水,这是老姑爷爷满意啊!老姑奶奶一挥手:“起——”

    “坟”字还没有下,停住了。老姑奶奶的眼睛落在了那只羊的屁股后边,愣住了。这当口儿,屠夫的尖刀已经对准猪的脖子了,就等老姑奶奶一声令下,就下刀子了。老姑奶奶一个“起”字,有点凄厉,赛过猪的号叫声。猪好像有了预感,叫也是白费力气,不如省口唾沫。干脆就不叫了,闭上眼睛等那一刀。紧接着,老姑奶奶喊了一声:“停!停下!”出啥岔子啦?老姑奶奶忽然就看到那只羊不对劲儿,咋回事儿?是头母羊。老姑奶奶眼神不赖吧?这要在平常,隔着三五步远,分不清是牛成还是儿媳,常常把烧火棍当成自己个的拐杖,拄着出了门。今儿个给老姑爷爷起坟,不知咋的,眼亮了,隔着十来米呢,羊都分清公母了。老姑奶奶炸了:“这羊谁挑的?谁挑买的?”原来,为男死者领牲,得用公牲口,为女死者领牲才用母牲口呢!你看,两码事儿。范少山不知这乡俗,猪羊都是他和杏儿花钱买的,可不是他俩挑选的。谁选的?牛成。牛成也不知这里头有啥讲究,就挑肥的壮的。得知是牛成,姑奶奶气更大了:“牛成,咋回事儿?你打算把你爹领到女儿国去呀?你个不孝的东西,你想给你爹找小三儿啊,啊?”一听说这样,大伙都笑了,连范少山和杏儿都止不住地乐。老姑奶奶的孙子牛小山凑过来说:“奶奶,我看我爹做对了,给我爷爷多找几个女人伺候着,才是真孝顺呢!”老姑奶奶骂了一句:“王八犊子!”当下,大操赶紧找人把母羊装上车,送回集市,再换回一只公羊。母羊懂了,咩咩地叫,像唱歌。猪以为羊被释放了,自己个也快了,睁开眼睛,看着蓝天,就想,多好的天啊,兴许往后还能看得见。它不知道自己个是公的,等到公羊一到,还得先拿它开刀。

    公羊来了。这公羊像是知道了自己个的使命,小宇宙爆发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公羊发挥羊角的威力,自打往坟前一放,就拉开架势,低了脑袋,扬了犄角,顶人!先是把屠夫顶了个跟头,后来又冲着老姑奶奶去了,范少山一看,赶紧挡住,老姑奶奶折身撵着小脚就跑,范少山被顶了个踉跄,场面乱了。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啊!牛成问老姑奶奶:“娘,这可咋好?要不再换一只?”老姑奶奶说:“不!就这只了!我看这只羊像你爹,平日里老实,挨欺负了他不干,脾气大!”老姑奶奶喊了一声:“浇水!”大操拎了一桶晃着冰碴儿的水,追着公羊就泼。哗的,冰水一上身,公羊没脾气了。公羊也纳闷,要杀要剐随你们,这大冷天,你泼我一身凉水干啥,比较好杀呀?公羊悲壮,成了一尊塑像。顶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你得抖一抖啊!大操上去就踢了公羊一脚,报一“角”之仇。公羊这才抖了抖身上的冰碴儿。大操推着公羊的屁股,将它推到坟前,和猪站成一排。羊抬头看看蓝天,想想,这么好的蓝天,再也见不到了,用尽全身力气,咩咩地叫了两声。

    这回,老姑奶奶喊了一声:“起坟——”话音一落,屠夫就拎着刀把猪羊宰了,猪血喷在坟土上,红了一片,很快就冻成了血冰溜。接着,宰羊了,这就有讲究了。柱子把事先带来的脸盆放在了羊脖子下,柱子兜里头掏出一把盐,哗的,撒进脸盆里。这啥意思?有了这把盐,羊血眨眼间就凝成一块了。携带回家,下锅做菜都方便。屠夫照准了脖子一捅,羊血就汩汩流进了脸盆里了。这当口儿,人们就往跟前凑,眼睛放着光。想看看羊是咋死的?不是,都是奔着那盆羊血去的。自古留下令儿,说是被领了牲的羊血能驱灾治病。前头,为啥柱子提出为大哥领牲呢?多半不是为了告慰大哥的灵魂,而是想到了羊血的用处。他家小孙子得了肺结核,听说吃了领牲的羊血,一准儿能好。听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柱子知道这令儿,村里人能不知道?你家有病人,谁家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就算没病人,那还不是能驱灾避邪呢嘛!反正这羊血没坏处。这不,羊血刚流进脸盆里,人们就拥过来了,有拿着碗的,有拿着杯的。柱子一看,大事不好,端起羊血就要跑。人们哪里容得,上去就抢。有没拿家什的,用手抓了就往嘴里填。脸盆从那个人手里夺走,又从这个人手里夺去,羊血洒洒丢丢,很快就被几双鞋子踩了。有人不怕埋汰,在地上捡起就吃。这当口儿,羊虽说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可还没咽气呢!就两眼直直地看着人们抢来抢去,那是它的血。争抢中,有一小块血溅到了羊的脸上,羊闻着自己个的血腥,闭上了眼。

    抢夺半天,脸盆翻了,羊血洒了,柱子哭了。老姑奶奶骂:“这是唐僧肉啊?抢啥抢?你们就这点儿出息!都过来,起坟!”

    在小伙子们抡起镐头之时,老姑奶奶一撅一撅地走了。她老人家是不想看到这一幕啊!看到老姑奶奶的背影,范少山热泪扑簌簌往下流,身子不由得跪了下去。

    坟开了。家族人跪地一片,大哭起来。范少山俯下身去,双手轻轻地扒拉棺盖上的浮土。就在这当口,只听咔嚓一声,一根大树枝唰地落了下来。这边,范少山正猫着腰一只手拨着棺材板上的浮土呢,树枝就落了下来!正好盖住坟口,把范少山盖住了。只觉得一个黑影黑压压盖了下来,眨眼间啥都看不见了。范少山不知出了啥事儿,吓得一阵腿软,呀地瘫在了棺材板上。外边的杏儿也乱了,大声呼喊着少山名字,跑过去就拽树枝。牛成等人过来,一起把树枝拽开了,又伸手把范少山拽了上来。这树枝落下来,还带着雪呢!呼啦啦,扬起一阵雪雾。范少山上来了,两腿还在打战。这下,人们有点后怕了,纷纷闪开,往后退。范少山定定神儿,紧紧拉住杏儿的手。杏儿也怕,死死盯着那根老槐树的树枝,树枝就像刚刚被拨动过的琴弦,还在打战,还有余音。这可咋好?这几天,为了取出坟里的金谷子,闹出多少事儿啊!范少山咬咬牙,豁出去了。他走过去,看看树枝,说:“没事儿没事儿,是大树跟俺开玩笑,也想跟俺抢金谷子呢!”说完,就要往坟口里跳。就是火坑也得跳啊!谁再出个啥主意,金谷子就取不出来了!就在刚跳没跳这工夫,柱子说:“亲戚,别动别动。”柱子将范少山拽到一旁。老姑奶奶走了,柱子说了算,发话了:“大伙都看到了吧,大哥显灵了!他不想让人动他的房顶,打扰他的日子。俺大哥一个人过,一个人睡,容易吗?咱们打扰他,他能干吗?咱活着的人得将心比心啊!这事儿,老天爷都看不公了!啥都别说了,天意不可违。填坟!”几个小伙子过去,就往坟里填土。范少山急了,大喊一声:“慢着!都给俺慢着!你们是俺老姑奶奶请来的工,但钱是俺花的,饭是俺管的!这事儿没办完,俺咋管饭管酒啊!”铁锹停了,人们都看着范少山。范少山说:“刚才俺看了这棵树,树枝上有很厚的积雪。这根树枝落下来,一是被大雪压的,二是树枝已经被虫咬过,早已腐烂了。”范少山拿起树枝,让大伙看着折断的树茬儿,果然糟透了。范少山说:“俺老姑奶奶答应了,已经领了牲了,钱都花了,就不能说填了就填了,必须开棺!俺们白羊峪也有说法,叫做‘领牲不开棺,日子过不欢’。咱能让这事儿影响后人的日子吗?在场的乡亲们,有谁不想过好日子啊?” 牛成过去对柱子说:“叔,咱不能不讲信用啊!开棺吧!”柱子说: “兴许是那头公羊脾气太硬,起坟不顺当,依我看再买一只羊去。”你看柱子这心眼儿,还想着他孙子的肺炎呢!牛成拧劲儿上来了:“叔,你听说谁家领牲杀两只羊的?这不成笑话啦?”柱子再也想不出啥理由来了,可就是不发话。牛成说:“大伙都听着,坟里埋的是我爹,我当家,开棺!”

    范少山扑通跳进了坟口,心里说着:“金谷子,俺来了!”

    原来金谷子没有在棺里,而是在椁里。就是说,老姑爷爷的身边,还有小棺材,这里面就是陪葬品。在椁里,范少山先是看到了一个大瓷罐,上面用一层油纸封着,范少山按捺不住,小心翼翼解开油纸,黄灿灿的谷种唰地映入眼帘,他捧起金谷子,放在鼻尖闻着,放在嘴边亲着,哽咽了:“金谷子,俺可找到你了!”这金谷子就像刚收割的,才脱粒的,谷壳金黄。不光它存在瓷罐里,还在老姑爷爷的坟头哩!山冈上,干燥,大树枝繁叶茂,阴凉,遮风挡雨啊!金谷子埋在土里,就是个恒温恒湿,金谷子还是那个金谷子。范少山查过资料,人家从千年古墓挖掘出来的种子还没烂,种在地里还能开花呢!老姑爷爷的小棺材里,除了金谷子瓷罐,还有一个瓷罐,还是金谷子?不是,是黄豆、绿豆、玉米、高粱和豆角种,这可都是好东西啊!范少山和杏儿把金谷子装箱,自己个的心立马安稳了。他和杏儿拿过铁锹,一锹一锹,给老姑爷爷的棺材填土。填完土,两人又在坟头磕了三个响头。

    猪羊祭奠了老姑爷爷,自然是人要吃肉。老姑奶奶院子里搭起了大灶,流水席猪肉炖粉条,满满一大锅,一群人开吃。柱子把羊藏了起来,众人嚷嚷着要吃羊肉,找不到。找柱子要,柱子说跑了。你听听,这叫啥话?羊死了还能跑吗?有人向老姑奶奶告状,说柱子把羊藏了想吃独食。老姑奶奶知道小叔子爱占便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就说:“一头整猪还不够你吃的?扒开肚皮可劲造!”柱子吃了三碗猪肉炖粉条,外加四个大馒头。他问范少山:“亲戚,‘领牲不开棺,日子过不欢’真是你们白羊峪一带的说法?”范少山说:“俺们白羊峪一带,根本就没有领牲的习俗。”柱子说:“那就说你是随口编的?”范少山说:“不编,金谷子能取出来吗?”柱子嘿嘿笑了两声。鼻涕下来了,赶紧把鼻涕吸了回去。酒足饭饱,柱子走出门口,从草垛里翻出那只羊,扛在肩上,回

    家了。

    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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