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疯了似的下呀!(2)

    第一章 雪疯了似的下呀!(2) (第2/3页)

的鹿,愣给冻成饺子

    馅了。”

    夜里,躺在爷爷暖暖的狗皮褥子上,范少山睡不着,大雪还在下。后来,范少山想想杏儿,想想“鬼难登”,俩眼皮掐架,眯

    着了。

    第二天早晨,大雪封了门,足有两尺多高。雪真的不下了,日头出来了,金灿灿地挂在东天边,天空瓦蓝瓦蓝的,比刚从染缸里抽出来的靛蓝布还好看。山村的空气新鲜,在北京花钱都买不着啊!

    范少山握着铁锹铲雪,铲远了。一般是从自家院子铲到街上,再铲到东西邻居的分界,就中了,这样的话,整个一条街就全通了。范少山铲到东邻二槐家,见通了,就转身往西铲,本来铲到东临“白腿儿”家就该“收工”,可看到“白腿儿”家隔壁还没铲,就接着铲了下去。他俯下身去,把锹头插进雪里,端起一锹锹白雪,唰唰地抛向街边,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一锹锹白雪在两边飞扬,他的身后,街道已经露出了石板,干干净净。就这样,范少山铲雪铲到了村西头。扔出最后一锹雪,他直起腰,拄着锹柄喘口气,转身看看身后,雪墙中开出一条长长的通道,心里头舒展,笑了。

    站在村西头,范少山看着白羊峪。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白羊峪的人住的是石头房,走的是石板街,牛马猪羊住的也是石头圈。在这儿,看一眼是石头,再看一眼,还是石头。虽说这石头上有水有树有长城,可这景再好,又不能吃,不能嚼,又换不来钞票。一些人死了心,搬到山下讨生活去了。听说离开白羊峪,混的光景好,又有一些人下了山。就这样,走了一批又一批,丢下一座座空荡荡、破烂烂的石头房子。听爷爷说,如今的白羊峪就剩下三十几户人家了,老弱病残占了一半,在村里人眼里,每块石头上都刻了个“穷”字。他们也死心了,死死活活就守着白羊峪了。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出来铲雪了,看到街已经铲出了一条通道,省了好多事儿。不知谁干的,都站在门口看,东张张,西望望。

    村西头住的是范德安,老了,村里人都叫他老德安。老德安一个人住,四周二三十米没人家。他就像在后山顶上落脚的那一棵松树,孤天孤地。老德安家关着门,没人出来扫雪。敲敲门,没回音儿,范少山本想顺便帮老人把院子里的雪铲干净,一想老人可能还睡着,就别打扰了。回家,家家门口都站着人,等着看谁是“活雷锋”。一见是范少山,挺意外,都亲亲热热和他打招呼,都夸少山做的好人好事。范少山摆摆手:“这都不叫事儿。”

    范少山过去“家暴”的影子,也就这样淡了。

    回到家,范老井正对那头冻死的鹿动刀子。他边剥皮边念叨:“俺范老井亏待你了,没让你住上暖和房子。下辈子俺托生鹿,你托生人,你养俺……”范少山在北京闯荡,在饭店帮过厨,很快就将鹿肉剁成了馅儿,又喊来邻居“白腿儿”和“快嘴”俩嫂子帮着包饺子。范德忠一只手也能包,饺子皮放在案板上,放进肉馅,一只手就将两边的皮儿卷了,嗖嗖捏起来,很快就将一个饺子包好了。李国芳用脚边往灶膛添柴边说:“多包点儿,让乡亲们尝尝鹿肉馅儿饺子。”

    饺子熟了,范少山提溜着送饭的笼屉挨家挨户地跑。最后到了村西头,老德安的院门还是关着。范少山敲敲门,锈透了的铁门发出咚咚的沙哑声。敲了,没人应,又敲,还是没人应。老德安耳背,腿脚不利索,再等一会儿。范少山站在门口,点颗烟。笼屉里的饺子飘出鹿肉的香味儿,范少山咽口唾沫。东跑西颠,他还没顾上尝一个呢!咋回事儿?一颗烟抽完了还没动静?范少山的心一沉:该不是……不敢多想,他跳过石墙,进了院子。

    推开门,范少山吓得魂飞魄散!

    老德安呢?死了!

    78岁的老德安死在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死在了大年二十八,再过两天就过年了。他不想过这个年了。过年有啥好?在他眼里,啥都不如一条绳子。那条绳子好啊!是他在后院种的麻,剥的皮,晒干,又将一撮麻劈儿固定在门闩上,搓绳子,他边搓边把一劈儿一劈儿的麻续上,绳子粗了,长了,从屋子南头到北头,够了。他扥了扥,筋道,结实。这条绳子最后派上了用场,老德安把自己个挂在了房梁上,也一了百了了。

    老德安是个睁眼瞎,不识字,当然也就没留下遗书;老德安没有左邻右舍,平常里,跟村里人也很少走动,人们也就没法子知道他自杀的原因。

    老德安的老伴儿前些年走了,疯病。疯起来满村跑,胡言乱语,追鸡赶鸭。老德安撵不上,只是叹气摇头拍大腿。后来老伴儿追一只野兔,一直追到悬崖边,兔子猛地刹住脚,吓傻了,站住不动。她还追,掉进了山涧。兔子没事儿,不慌不忙,蹦蹦跳跳,走了。

    老德安想老伴儿,半夜里唱山歌:

    走了一梁又一梁

    妹妹俺等你在老地方

    一等等到一更天

    哥哥想妹妹心发凉

    走了一梁又一梁

    妹妹俺等你在老地方

    一等等到二更天

    哥哥想妹妹想断肠

    ……

    悲凉的山歌在白羊峪的夜空回来荡去,听得人们流眼泪儿,听得猫头鹰都不叫了。

    老德安想老伴儿,一颗心像是从黄连汤里泡了七七四十九天。扛不住了,干脆去找老伴儿吧!是这个缘由吗?

    好像有道理。

    老德安不是绝户,他是有儿子的。儿子呢?儿子娶了媳妇,早就搬到城里过日子去了。自打儿子也有了儿子,儿子就没音信了。老德安找过,找不到;别人也帮着打听过,打听不到。有人说在唐山,有人说在秦皇岛,还有人说早就漂洋过海了。儿子到底在哪儿,谁也说不准,反正,挺大一个活人,就这样没了。老德安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娶了媳妇,离开了白羊峪,就跟他一点儿牵扯都没有了。老德安从四十多岁到七十多岁,三十年里没有人管他叫过一声爹,没有人管他叫一声爷爷。可他是有儿子,有孙子的人啊!如今他老了,一身的病,身边连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他还有啥活头儿?

    好像也有道理。

    白羊峪穷啊,老德安更穷!养了两只鸡,快要下蛋了,让黄鼠狼叼走了;种的苞米囤在院子里,也让耗子啃得差不多了。种了点儿土豆,卖不出去,只能上顿吃,下顿吃;白羊峪没有小麦,不种水稻,吃白面大米要下山去买。钱呢?得用鸡蛋、苹果、山楂去换。咋换呢?“鬼难登”在那横着呢!不能车运,只能提着篮子翻过那段险路去卖。老德安本来山货就少,又是老胳膊老腿儿下不了山,只能整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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