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疯了似的下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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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雪疯了似的下呀!(2) (第1/3页)

    二

    三年之后的今儿个,蹚着白羊峪的大雪和年味儿,范少山回

    来了。

    娘见了范少山一个劲儿流泪:“俺的小祖宗啊,你可回来了。可想死个人了!”范少山抱住娘,只感受到娘干瘦的躯干和空空的袖管。娘叫李国芳。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啊!自打嫁到白羊峪她就被苦水泡了,盐水淹了,她就像山地里的一棵芥菜,从下种那天起,就命中注定要做咸菜。范家穷得叮当响,范德忠婚后没出一个月,就去了天津打工。后来范少山出生了。李国芳又是没到一个月,就放下嗷嗷待哺的范少山,下地收庄稼。那回李国芳下山砍柴,半路下起大雨,她躲在了一棵大树下。突然,一道贼亮的闪电之后,一个火球儿滚了过来,接着就是轰隆隆的炸雷,在树上爆炸了,那雷声震天撼地啊!大树咔嚓一声折断,轰然倒下!李国芳也晕死过去了!后来范老井找到李国芳,李国芳已经奄奄一息。范老井把李国芳背出山林,送到了医院。等李国芳醒来时,才发现两条袖管都空了,空得啥都没了。李国芳只是流泪,不出声,心里头却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呀!李国芳说:“老天爷呀,你瞎了眼了,俺李国芳没做过一桩伤天害理的事儿啊?俺咋就遭雷劈了呢?”娘哇地哭了,范老井也成了泪人儿。

    范少山是依偎在母亲双腿间长大的。从那天起,李国芳的双脚代替了双手,凡是动手能做的,她就动脚。像洗脸、刷牙、吃饭、织毛衣,褪苞米……对,她还有双肩,能挑水,扛口袋……她织的毛衣,花色多,厚厚的,暖暖的,范老井拿到镇上去卖。镇上也知道了白羊峪有个“无臂女人”,她织的毛衣抢手,有的扔下几百元钞票就走,范老井叫不住,两眼直转泪花儿。

    双手干的活儿能用双脚做,这得花多大的心思和工夫啊,那是汗水搅着泪水呀,把范家这个农家院都淋透了。没有了双手,李国芳反倒练足了腿上功夫。那年,白羊峪举办运动会,李国芳赛跑拿了第三名,奖品是一条花床单,她舍不得用,给儿子范少山铺

    上了。

    今儿个天一擦黑儿,阔别了三年的儿子,重又走进了这个院子,范少山紧紧抱住母亲,又扑通跪在雪地里,带着哭腔叫了声:“娘——”

    就在这时,六岁的女儿小雪跑出屋子,怯生生看着跪在地上的范少山。

    这天晚上,范家点了三根红蜡烛,把屋子照得红彤彤的。屋子里热热闹闹,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父亲不住往母亲嘴里夹菜,母亲不好意思,还是用脚夹筷子方便。懂事儿的小雪说:“奶奶脸红了。俺给奶奶夹菜,奶奶不害羞。”小雪就夹了块鸡肉送进奶奶的嘴里,又问,“奶奶香不香?”李国芳嘴里边嚼边说:“香!俺的好孙女。”人们都笑了,太爷爷范老井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和迟春英离婚后,小雪判给了范少山,少山去了北京闯荡,小雪就由爷爷奶奶拉扯着。那时小雪还不到两岁,活蹦乱跳,不好看啊。三年不见,小雪大了,都会背《三字经》了。一直不在身边,小雪跟爸爸生分了许多。听奶奶劝,小嘴好不容易才蹦出个“爹”字。这让范少山觉得对不住女儿,心里愧得慌。

    范少山是挨着父亲坐的。父亲用左手拿筷子,“左撇子”吗?不是,他的胳膊不能打弯儿,像条木棍,右手也就不听使唤,成了个摆设。村里有人叫他“一把手”,范德忠好脾气,不恼,只是说:“一把手官最大,你们都得听俺的!”

    在外打工期间,范德忠遭了一场车祸。那年冬天,纺织厂进货,他坐在一辆敞篷卡车上。冷风飕飕地刮着,冻得他耳朵跟猫咬似的。其他三个工友都坐在驾驶楼里,说着荤笑话,司机也时不时插两句,几个人嘻嘻哈哈乐翻了天。范德忠听得真切,冻得全身都快僵住了。他心里不由得骂:“王八操的,忒欺负人!”看范德忠好欺负,每回拉货,领班的都让他坐在外边。汽车拐了弯儿,里面还在说笑,就在这时,只听咣当一声巨响,车被撞翻了,范德忠腾空而起,打了捆的面纱咚咚摔了出来,掉在路上,一捆面纱砸在了范德忠的右胳膊上,范德忠疼昏过去了。耳旁还能听到汽车冲进山崖的声音。

    在车外挨冻的范德忠右胳膊断了,捡回一条命;在车楼子里有说有笑的四个人,死了仨,一个成了植物人。老天有时候不讲理,有时候也公平。

    老板去了医院,放下一点钱,跑了。范德忠的胳膊接上了,神经线却没接上。没钱,耽误了。范德忠出车祸那阵子,正赶上李国芳失去两条胳膊。范德忠想想自己个,只有一条胳膊,再想想老婆,就剩两个肩膀……范德忠就流眼泪,流完眼泪又嘿嘿笑了:“这两口子,就一条胳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啥愿许的?”

    后来,范德忠和李国芳两口子有了一个共同的称号“神雕侠侣”。这可是人家杨过和小龙女的专利呀!这么好的名字,白羊峪的乡亲能随随便便地送吗?当然不能。这两口子的神奇故事,后边再跟您唠。

    一家人正吃着饭,小雪往窗外一看,说了一声:“又下雪了!”

    范少山愣了。雪不是停了吗?咋又下起来了?天气预报还说明天晴呢!这老天爷翻脸比翻书都快,也忒不靠谱啦!

    爷爷会观天象,晚饭前还说夜里还要来一场儿,范少山不信,还说天气预报说明天晴啊。爷爷说:“明儿个是明儿个。如今这天气预报有准儿了,比过去强多了。”李国芳说:“可不?那些年,公社广播气象预报笑话多了。听到远处有敲锣打鼓声,广播员就说,午后可能有雷阵雨。有人开玩笑,推门将几颗豆子丢到广播员头上,广播员赶紧说,雷阵雨夹冰雹。”听这话,一家人的笑声震得窗格子嗡嗡直响。范德忠不笑。他说:“如今你说啥有准儿,俺信;就是当官的说话,俺不信。那叫瞎子打靶,没准儿。”范少山问咋回事,妈妈说:“还不是那条‘鬼难登’?镇上老是答应给修给修,几年过去了,还不是老样子?”范老井说:“不说这个啦,不说啦。让少山拉点北京的事儿吧!咋着?听说北京霾啦?”少山说:“爷爷,是霾啦,雾霾严重呀!”范少山的心思还停在“鬼难登”上。看得出,这是爹娘和爷爷的一块心病啊!可也不光是他们的心病,自己个从小到大走了多少回“鬼难登”,记不清了。今儿个也是奓着胆子从梁上爬过来的。想到这儿,范少山的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坠得慌。

    爷爷穿上羊皮袄,蹬上靰鞡出了门。他要去鹿场看看。

    范少山也走出屋外,站在鹅毛大雪里,抬起头,看着被雪花舞乱的黑暗天空。一时回不过神儿来。

    爷爷回来的时候,已是大半夜,他背回一头鹿,是冻死的。爷爷把鹿扑通往院子里一丢,说了声:“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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