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爱语文课
第六章 最爱语文课 (第3/3页)
染红当空婵月。
恶魔还没来得及高兴，向小晚手持钢精猛然从恶魔右侧贯穿了他的胸膛！
恶魔在这一瞬间被牢牢钉在梧桐树干，向小晚高举一张黑白照片放在恶魔眼前大吼：“李老师！睁开眼睛醒醒，看看照片里的人是谁！熊熊战火里，是谁没有后退一步，与你一同用生命在践行着华夏文化？生命的最后一刻，是谁秉持着你的意志，与你的灵魂一同追逐文学梦想？枯燥的岁月里，是谁日复一日坚守在课堂，与你一同继承着华夏复兴的信仰？是你的学生鬼谷良！是你的学生卫雅！是你的学生艾路华！在这世界上，纵使你可以找出千万个理由忘记一切，但你连他们都舍得忘记吗？纵使你帮助恶魔毁灭世界也没关系，但为此失去你最亲爱的人真的没关系吗？站出来堂堂正正回答我，在这世界上，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亲口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一个渺小的人类，不惜千百次跌倒而又千百次地倔强地爬起来，不惜牺牲一切所捍卫的到底是什么！”
堪比三千亩热带雨林的磅礴生机从九万里天河上直泻而下，银色灵力席卷迸射注入彼岸之钟，向小晚一口气将所有灵力聚集在右手照直打在恶魔胸膛！
地爆山崩！
整个操场如同被彗星斜着砸中一般凹陷出一条巨大的沟壑，数百立方的泥土砂石在这一拳余威中咆哮飞溅，山一般的泥土流活埋了整整半栋教学楼！
烟尘散去，梧桐树干被烧出一个大洞袅袅冒着青烟，世界一片宁静。
“是灵魂！”
恶魔的胸膛忽然“噗通”一声跳动，眼角流下眼泪，腐烂的皮肤迅速蜕化，爪子逐渐缩进血肉里，鼻梁上重新出现一枚熟悉的老花镜，李老师重新出现在向小晚身前：“小晚！在那场战火中死去后，我一直不甘心，为什么百年来如此大的一个华夏，就不能出现一个值得所有人骄傲的大文豪呢？我希望把自己的一生都耗在追求那个伟大顶点上，然而可悲的是，在我做出的几首打油诗还不够给世人增添笑柄！这时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莎丝比亚确实没有三头六臂，确实没长着与其他人类构造不同的大脑，确实没有任何其他人所不具备的超能力，然而不得不承认：他有着通常人所不具备的卓越才华！”
“我曾试图思考过：如果将十万台打印机同时随机按下一个按键，那么总存在这样一刻：这十万台打印机恰好打出一部十万字的莎丝比亚全集，也就是说只要肯努力就必然会成功！但不幸的是，按概率来讲，这种方法所花费的代价远远超过四十六亿年，超过了地球诞生的时间，更不要说在人类一百年的寿命里写出一部莎丝比亚全集！咳！”李老师忽然喷了一口污血，恶魔的力量一瞬间疯狂涌动，又被李老师硬生生压制下去。
“李老师！”向小晚焦急。
“不要紧，咳！”李老师伸出半只魔爪捂在胸口剧烈喘息，半天才稳住身形，继续刚才的话：“如果方法错了，就可能导致失败；如果没有足够的才华，就难以找到正确的方法，于是整个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我已经彻底失败了，我困在命运的迷宫里迷失了自己，可忽然有一天，我忽然看到了你们，想起了当年的那些年轻的学生，这才骤然发现：或许与追寻不切实际的梦想想比，追寻梦想的过程难道不更重要么？学生才是一个老师最珍贵的希望啊！每天咆哮着训斥贪玩的你们，每天看到你们都有所领悟、有所成长的时候，我的心中也会跟着喜悦，虽然自己这辈子注定不能成功，但我只要还有你们，就还没彻底失去希望！你们有青春、有才华、有毅力、有胆量，只要你们肯努力，沉睡千百年的梦想未必不能实现！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忘却自己已经死去这个事实，只想作为一个语文老师活下去，我很清楚自己只是个死人，知道自己有这种想法很任性，但是……但是突然好想像你们一样，作为一个正常人就这样把生活继续下去……”
一滴浑浊的眼泪落在泥土里。
“那就把生活这样继续下去吧！人也罢，鬼也罢，谁都有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权力，谁都有追求幸福的自由，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万物，既然注定在同一个世界中生长，那就应该好好相处。”向小晚缓缓伸出右手，眼神暖暖：“老师，我们回家吧。”
李老师怔怔看着向小晚，眼泪在一瞬间忍不住横流，刚想把手伸给向小晚，忽然手又慢慢缩了回来，盯着半魔半鬼的掌心：“什么教书育人！什么辛苦的园丁！既不能给你们赖以生存的社会技能，又不能帮你们指引正确的人生道路，老师？这个词，我李镜吾配不上啊！一直被自己的学生所照料，没有给你们半点帮助，反倒给大家惹出一身麻烦，我算是哪门子老师！二十年前是如此，二十年后又是如此，够了！恶魔的力量若不被封印起来，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那时候我的灵魂消耗殆尽，就再也没有与恶魔抗争的力量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受你们的帮助，这次，就让老师我也来做一些有用的事！”
李老师双手结下诡异地印记，地上立即浮现一个逆转的恶魔阵法。
恶魔的脸从李老师身上浮现出来，大声狰狞怒吼道：“你要干什么！难道你要逆转恶魔契约？你疯了吗！这样一来，你我都将沦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老师！”向小晚震惊。
李老师又恢复原貌一脸冷笑道：“哼！万劫不复又怎样？堂堂恶魔，胆子竟然比老鼠还要小！”话语间手上的结印毫不停留，地上的黑色阵法加速逆转。
“快停下，你这个疯老头子！你没见过地狱的痛苦，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一魔一鬼争夺间，阵法已经完成——
天际间猛然砸下一道流光，大地在震颤中剧烈抖动，砂石失去了重力的吸引全部飘浮在空中；华丽的流光中，一团团黑气在无力挣扎下被度化冲入地狱，李老师的身体慢慢变淡：“我会记住那些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谢谢你们！”
——李老师的声音消失不见。
操场上一片空荡荡，梧桐在月色下婆娑作响。
“最后一节语文课，还是没有上成……”
秋日的朝阳惬意地躺在天空，操场的梧桐树懒散地打着哈欠，一枚枯叶被风吹落，沿着窗子，慢悠悠飘进向小晚课本；向小晚在树叶上画个王八，翻到语文课本的插画附录，默默贴在大诗人杜甫的脸上。
课本忽然被一只干枯的手拿走，向小晚被吓了一跳。
“小伙子，树叶画的不错嘛？老师就没收了；不过，以后一定要多用功读书，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就能成为一代大文豪呢？”
向小晚抬头骤然吃了一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干瘪的身躯上套着一身蓝布衫，一手拿着树叶，一手夹着语文课本，厚厚的老花镜戴在鼻梁上，和蔼的眼神中戴着微笑。
惊奇转变成暖心的微笑，向小晚拿回课本，在树叶上签下自己的大名，然后稳稳放进那个干枯的手心里：“那你可要拿好了！这可是我一代大文豪向小晚的签名，等以后我出名的时候，可能会值一百万！”
全班同学忍不住咯咯笑。
“好！那就一言为定，我仔细收藏好，坐等它变成一百万！”树叶被一双干枯的手小心夹在自己的语文课本里。
秋日的阳光惬意在天空下照耀，课本里，杜甫在腼腆地微笑……
（大文豪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