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个小兵我要了

    第4章 这个小兵我要了 (第3/3页)

的行军中也娇惯起来了。眼看着一双新鞋在这几天磨得不成了样子,部队还一直走过不停,他不知道还要走到什么时候,他恨自己的脚为什么如此的不争气,才过了几天的娇惯日子,就吃不得十几年来已经吃习惯的苦了。如果再走上七天八天的,这鞋是绝对坚持不下去的。早知道他会被撵来赶去的,索性开始就不穿着鞋上路了,他心痛他脚上的鞋,这可是母亲千针万线辛辛苦苦为他做的第一双鞋啊,如果不是区政府发下来做军鞋的材料,他说破天也不会享受到这种穿鞋走路的奢侈娇惯生活的。

    部队终于走到了泰安,在津浦路大汶口南边有个叫南驿车站的地方又停了下来。朱彦夫搞不清是临时休息还是部队到达了目的地,他不敢走近车站,只在远远的铁路下面的小路边坐着。好在布袋里的地瓜干还有不少,他得抓紧时间填饱肚子,做好继续跟随的准备。突然,传来“呜——”的一声怪叫,随即就看见冒着浓烟的火车头拉着长长的车厢从南方开过来了。朱彦夫连忙跑到路边看稀奇,他看见从身边滑过的火车上,每节车厢上都堆着麻袋,每节车厢的麻袋上都有一挺机枪架着,每节车厢都有好多的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火车喘着粗气吐着白雾在车站停了下来。

    是不是部队要坐这火车走了?朱彦夫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不能再藏在这里了,如果部队要上火车,俺就是拼命也要扒上去,要不俺就会被彻底的丢在这里了。这可是决定能否跟随部队的关键时刻,朱彦夫一咬牙,拔腿就往车站跑。

    “站住!”端枪的哨兵拦住了朱彦夫,哨兵不容许任何人走向站台。

    跟了好几天,每次都被赶走。朱彦夫是一肚子的气,这次说天也不能退下去,反正解放军是穷人的队伍,面对一个穷叫花子还敢开枪不成?他没有停住脚步,只是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小老乡,不许再往前走?”哨兵用枪拦住了。

    朱彦夫眼尖,看到了前面不远的厕所,大声说:“俺憋不住了,俺要拉屎!”

    “拉屎?”哨兵还没有回过神,这朱彦夫腰一弯,就从哨兵的枪下钻了过去,并双手捂着肚子飞快地向前跑了。因为是乞讨的孩子,哨兵也懒得认真,只是看着朱彦夫那慌忙时急的样子感到滑稽好笑。

    朱彦夫想在站台上找一个比较隐蔽而又便于行动的地方好藏下自己的身子,四下瞅了瞅,站台上全是战士,再往里的墙根下也全是坐着的战士,有的已歪在地上睡着了。根本就找不到一个空闲的地,更别说藏身了。他在战士们中间晃了两圈,反正也没有人理睬他。朱彦夫这才发现除了哨兵多管闲事外,根本没有人计较他的存在。朱彦夫放心了,他没有看见过火车,更没有看见过火车上那样有气势的军队,尤其是那一挺挺机关枪,看得他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要是自己有那么一挺机关枪该多牛啊,他恨不得过去用手好好摸一摸。可他没敢,他连接近站台的可能都没有,他只能站在其他战士的背后,只能选择站在一个石堆后面一饱眼福。

    部队没有上车,火车叫唤一声又啜了几声粗气开走了。

    “小老乡!我们连长找你有事。”

    朱彦夫正伸着脖子目送远去的火车,忽然被后面的一声喊吓了一跳,转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小个子战士,背着短枪,两眼正看着他,他怀疑地看着这个战士,不知道是不是在跟他讲话。

    “小老乡,我们连长叫你去一趟。”小战士又认真地说了一遍。

    “是,是叫俺吗?”朱彦夫的心一阵狂跳。

    “是呀,不叫你叫谁,请跟我来吧,我是我们连部的勤务兵。”小战士自我介绍。

    朱彦夫嘴里应着,连忙跟着这个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小战士,走进侯车室的大门,又穿过候车室走出小门,再拐了一个小道子,在一个站有门岗的小门前停下来。

    小战士在门外双脚一并:“报告,小老乡来了!”

    门开了,背着盒子枪的李连长笑咪咪地招呼朱彦夫:“进来,快进来。”

    朱彦夫走进房间,屋子里只有两人,朱彦夫一个也不认识。他不知道谁是连长,除了开门的这个黑脸包公外,还有一个人在看一张铺在小方桌上的地图,连头也没有抬一下。看来,开门的这个人就是连长无疑了。

    李连长很客气地指着一个小凳子要朱彦夫坐下,并随手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朱彦夫:“小伙子,累坏了吧?今年多大了?”

    “俺,俺十四了。”朱彦夫赶忙站起来,他本想多说两岁的,但看到对方黑黑的脸上带着慈父般的和蔼微笑,他不忍心撒谎,还是说了大实话。

    “呵呵,十四岁,快坐,行啊!杨指导员,听到了吧,这小家伙才十四岁,不简单呀,就一步不拉地跟着我们跑了五百多里地,看看,现在还这么有精神,厉害!”李连长禁不住连连夸赞。

    杨指导员抬起头细看了朱彦夫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发现面前的这个孩子尽管有黑又瘦,但有一双特别明亮有神的大眼睛,透着一股聪明显示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顽强。他直起了腰,问道:“你真的是从沂水一路跟来的?”

    朱彦夫还没有来得及张嘴,李连长就抢过来回答:“没错,在沂水我看见的就是他,一路上我看到他好几次,开始不怎么在意,刚才在站台上又瞧见了他。小伙子,我第一次认识你时你还躺在屋檐下睡觉呢,告诉我,紧紧地跟着我们是不是也想参军哪?”

    “是,俺早就想参军了,这次报名时他们嫌俺小,不让俺报名,俺没有办法就,就只好跟,跟过来了。”朱彦夫没有想到这个连长把他想说的话全替他说了,心里别提有多么惊喜,高兴得说起话来也结巴了。

    杨指导员刚要张嘴说什么,李连长就一拳砸在桌上,高兴地亮大了嗓门:“好,这个小兵我要了!”

    不知是被李连长砸桌吓的还是太过于激动,朱彦夫茶缸里的水泼了自己一身,逗得连长哈哈的大笑起来。

    指导员看着连长高兴的样子,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终于又说话了:“我说老李呀,见了个好兵,就像拣了个宝贝疙瘩似的,连起码的原则都忘记了,人家可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呀……”

    “好啦好啦,反正这个小兵我要了,下面什么原则不原则的事我不管,要问要了解随你的便,你问吧,你就原你的则吧。”李连长一屁股坐在放有地图的桌上,从腰里取出一个短烟锅,按上一嘬烟叶划着火柴双腿一盘,挥了挥手,意思是让指导员说话。

    听了指导员的话,朱彦夫的心又差点掉进了冷水盆里,他心里不明白,到底是连长的官大还是指导员的官大,到底当兵的事是连长说了算还是指导员说了算。如果是指导员说话算话的话,看这架势这兵怕是又当不成了。他提心吊胆地竖起耳朵等待着指导员张嘴说话。他心里很奇怪,这个连长牛高马大的长了张凶巴巴的黑脸,可凶巴巴的脸上却有着慈父般的温暖和关爱;这个指导员长得眉清目秀的像个书生,可这个书生的脸上却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严厉和冷酷。

    “小朋友,”指导员说话很斯文,声调也不高,他倒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的晃动,但眼睛却始终看着有些紧张的朱彦夫,“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朱彦夫。”

    “家住在什么地方?”

    “俺家住沂源县张家庄。”

    “天,你是张家庄的,离沂水还有一两百里地?”李连长一听,惊得把两腿放了下来,“这么说你这几天就跑了六七百里地?”

    “你是从家里悄悄跑出来的?”指导员没有理连长的茬,继续问。

    “不,俺是俺娘叫俺来当兵的。”朱彦夫不敢说实话了,他非常小心地回答。

    “你娘叫你来的,你娘会不知道你还是个孩子?”指导员的问话带着明显的怀疑,也含着几分不严自威。

    “哎,我说我的大指导员,别吓着孩子!”连长又心疼地插话了。

    朱彦夫感激地看了一眼连长,回指导员的话:“俺娘要俺参军,俺娘要俺替俺爹报仇!”

    “你爹死了?是怎么死的?”指导员心里一怔,语气平缓了许多。

    朱彦夫的眼里冒起了仇恨的火花,他站了起来:“俺爹是被日本鬼子杀死的,俺爹是八路军,俺爹是为了掩护一个八路军侦察员被日本鬼子杀死的。”

    指导员沉重地点点头,他好像已经明白了这个孩子的仇恨,他不想再问下去了。

    指导员的话像猛地揭开了朱彦夫尘封的心,装满了压缩得太久太久的血海深仇的气坛子,一股气流夹着满腔的怒火向外宣泄,爹爹的惨死,被烧掉的房子,被卖的,失踪的弟弟,母亲的疯病,陈大姐的牺牲一件件一桩桩全喷发而出……

    李连长把朱彦夫搂到怀里,指导员擦着朱彦夫仇恨的泪水,他们终于理解了朱彦夫为什么要来参军的心,终于理解了是什么勇气鼓舞着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爬山涉水六七百里坚定不移地跟随部队来到了这里。

    “你一路上就吃这些东西?”连长解开了朱彦夫的布袋,摸着还没有吃完的地瓜干,心痛地问。

    “嗯!”朱彦夫应着,同时放了一个很响很响的屁。

    “好小子!”连长一掌拍在朱彦夫的屁股上,“放屁都这么有精神,有种!哎,你叫什么名字?”

    “朱彦夫!”

    “朱彦夫,这个名字响亮,刚才你跟指导员说过的,这回记得了,这名字不错!”

    连长咧着大嘴笑了,朱彦夫咧着小嘴也笑了。

    “老李呀,我算是服了你了!”指导员也跟着笑了,忽然,调头冲着门外喊,“勤务员!”

    “到!”

    “把我的那套军装拿来,给我们的新战士朱彦夫换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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