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仇恨的种子

    第1章 仇恨的种子 (第2/3页)

俺说腰里挂刀的是当官的鬼子……”

    小狗子乐了:“俺爹说的没错……”

    “你再俺爹说!”

    “哎,彦夫哥,你说那鬼子的刀要是借来剜野菜好使不好使?”另一个孩子好奇地问。

    “哎,彦夫,你说干吗有人要把日本鬼子叫皇军呀?”

    “笨,彦夫哥不是说了嘛,日本鬼子穿黄衣服,不叫皇军叫什么?”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尽说些没有边际的话。

    在一边老实剜野菜的朱彦花突然指着山下的村子叫起来:

    “彦夫,快看,俺家好像来客人了!”

    朱彦夫回头一看,在通往他家院子的小路上,确实有一个牵着一头驴子的男人向他家走去。

    朱家在村子的最上边,那个人再往前走八成是去朱彦夫家的。虽然看不清是什么样的男人,但能判断出那人不是庄稼人,也不是在外面打工的爹爹。这年头,对于陌生的人都得警惕,家里只有母亲和弟弟彦坤,朱彦夫有些不放心,就一把拉起彦花的手:“姐,俺们快回家去看看!”

    这确实不是一个庄稼人,是个头戴礼帽身穿粗布长襟脚穿牛皮靴的汉子,他牵着一头毛驴,毛驴的身上架着竹篓。竹篓里装着一个大布袋,还有一只大公鸡。他牵着驴直接进了朱家的院子。

    院子里,朱彦坤拿着一根树枝独自在玩耍,母亲坐在太阳下缝着一条破裤子,听到一声驴叫才知道有人进来。

    “弟妹,就你一个人在家?”

    郑学英吓了一跳,看到来人右脸上的一颗拇指头大的黑痣,猛然想了起来,来人就是朱庆祥的大哥朱庆山。

    朱彦坤没有见过如此富贵的人,便一头扎进了娘的怀里:“娘,怕,俺怕怕!”

    “啊,是他大伯回来了。”母亲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拍着儿子身上的泥灰站起来迎接,“彦坤别怕,这是你大伯伯,快叫大伯。”

    朱彦坤胆怯地看着他的大伯,还是害怕,不敢吱声。

    “这孩子,是你大伯呀,怕啥。他大伯,好几年没回来了,这是从哪里来?”

    “今年的财气还不错,专门买了些东西回来看看你们的,庆祥还在外面打工?看看,看看,这家都成什么样了,要早听我的话到城里去混,你也会跟着享福了。”朱庆山忙着把东西卸下来后,就把毛驴拴在院子西角茅房边的木桩上。

    看朱庆山这架势是发了一笔不小的财,他还从来没有这么阔绰地风光过。如果不是朱庆山脸上的那颗黑痣,母亲还真认不出他来。母亲抱着孩子进屋说是给朱庆山烧开水喝,心里却犯了难,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中午这顿饭该怎么做呢?虽然丈夫朱庆祥一直跟她说他的哥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但他毕竟几年没有回来过,而且还是专门卖了东西回来的,毕竟他们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呀。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没有想到他几年不见还混得人模人样了。幸亏彦花担回的清水,要不家里臭水坑的水如何端得出手。

    朱庆山提着布袋拎着鸡跟在郑学英后面:“弟妹,这袋子里是几斤地瓜干和几斤高粱米子,哥知道你这几年遭了不少罪,特地买只公鸡送你补补身子。”

    这些东西可是郑学英做梦也不敢想的,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要是早两个月有这些吃的东西,那个孩子说什么也不会饿死了,还是自家的兄弟好,能在发财的时候想到还有一个弟弟的家。

    朱庆山看到侄儿彦坤赖在郑学英的怀里使郑学英烧火很不方便,他完全可以接过孩子的,但看到孩子浑身的脏样子,生怕污脏了自己的衣服没敢伸手,他把礼帽拿在手里,环顾四周,又将帽子戴了起来,屋子里没有他放心放帽子的地方。他只好站在那里说话聊天。

    “彦花也该找个婆家了,少一个人吃饭少一个人事。”

    “俺身体不好,家里全靠这孩子,彦花没有吃闲饭,俺舍不得她离开,她爹也舍不得的。”

    “既然这么心疼彦花,就更应该给她找个好些的人家,这里有什么好,是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不是没有水吃就是被水遭害,等庆祥回来你们合计一下,如果同意,我在济南帮着物色一个人家,说不定还能让你们一起去享享清福……”

    大人正说着孩子的事情,朱彦夫和朱彦花就跑着回来了,在外面探头探脑地向屋里张望。

    “这是你们的亲大伯,给你们带来好多好吃的。”郑学英一扭头发现孩子回来,连忙介绍,并把带来的物品一样样拿给两个孩子细看。

    看见这些东西,姐弟俩像过年般的高兴,他们讨了好几年的饭,那里见过这么多的东西?姐弟俩在外讨饭早就混出了一张甜嘴,左一声大伯右一声大伯叫得不知有多亲切,小彦坤也受了感染,也跟着甜甜地叫喊,先前的害怕早忘到脑后了。为了表达他们的心情,他们抢着去寻来嫩花花的鲜草来喂大伯的毛驴。

    郑学英正要杀鸡,被朱庆山挡住了:“我还有急事要赶路,喝口开水就意思了,响午饭是不在这吃的。”

    “什么,连饭也不吃,是嫌俺做得不好不是?”

    “不是,不是,看弟妹想哪里去了,确实有事的。”

    朱庆山看见几个孩子穿得又破又烂,又全是光着脚丫子,看得心里很不舒服,他是光棍惯了的,哪里还有心情与一群叫花子共同用餐,只好撒谎说有事想找个借口早早离开这里。他看见朱彦花虽然穿着寒酸,但长得还算秀气,心里也就有了底,如果有套好衣服打扮起来,还是个不错的姑娘。

    知道大伯要走,几个孩子尽管心里舍不得,也不敢强蛮留客,穷富之间的距离太大,他们不敢随便用他们的手去碰他们的亲大伯,只是依恋地目送大伯骑着毛驴走出好远好远……

    “娘,大伯走了,这鸡还杀不杀?”朱彦夫看着捆了爪子的鸡,咽了口口水,长这么大,他只吃过一顿鸡肉,还是在三年前的大年夜。

    “杀,杀,杀了吃肉肉,娘,俺要吃肉肉。”朱彦坤抱着母亲的腿抢着支持哥哥的意见。

    母亲抱起彦坤鼻子有些发酸,她看着又黑又瘦的朱彦夫和怀里这双睁大希望的眼睛,轻轻地摇摇头。

    朱彦花看懂了母亲的意思:“娘,还是等爹回来杀吧。”

    “嗯,等你爹回来再吃肉肉。”母亲拍拍彦花的头,“响午让你们饱吃一顿,煮地瓜高粱粥。”

    听了母亲的话,朱彦夫和朱彦花挖了半碗高粱米,乐得蹦蹦跳跳跑到下院的张婶家,用碾子碾成了高粱面子,娘儿几个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吃饱了午饭的朱彦坤一直站在院门外不肯回来,母亲拉了几次他就是抱着院门外的那颗树杆不松手。

    “坤坤,走,跟娘回家去。”

    “不,俺不回,俺要吃肉肉,俺要看爹回来。”朱彦坤眼巴巴地望着门前的路,望着小路延伸的方向。

    朱彦夫拿着扫把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嘴里没有说,可母亲知道他的心思,他也是在用行动期盼着爹爹的回来。唯有彦花表现得不是那么激动,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其实,母亲的心里也是盼着丈夫马上就能回来,让一家人好好在一起美美地享受一下难得的鸡肉佳肴。

    门前的小路上终于出现了几个向这里走来的人。

    “娘,俺爹回来了,俺爹来了,看!”朱彦坤兴奋得双脚直跳。

    朱彦夫闻声从院子里蹦出来,他看见有四个人正沿着门前的小路向这里走来,他认识走在前面的那个老头,连忙跑进院子向母亲报告:“娘,张保长来了,还,还带着两个背枪的,有,有四个人。”

    说话间,张保长领着三个人已走进了院子。朱彦坤没有看见过拿枪的人,吓得小鹿似的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不敢吱声。彦花、彦夫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站在母亲的身边,望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站在中间的是个大块头,头戴瓜皮帽,身穿对襟黑布半长大褂,背着把盒子枪,麻子脸,酒糟鼻,样式比较吓人,一双贼碌碌的眼睛满院子乱转,好像要在这院子里找什么宝贝似的,他的左右站着两个手提长枪的乡丁,在等待着主子的发话。

    张保长是这一带有名的老好人,无论对谁不点头不打笑脸不说话。

    “嘿嘿,他婶子在家啊,这是乡公所派来的队长,执行公务呐,嘿嘿,执行公务的。”张保长又转向瓜皮帽,弯弯腰,“这就是朱庆祥家的,有事您说。”

    瓜皮帽鼻子哼了一声:“朱庆祥家的,你男人呢?”

    “孩子在家饿肚子,没办法,给人家打短工去了。”

    “哦,”瓜皮帽拧了一下酒糟鼻子,拿腔拿调地说,“根据乡公所指示,皇军修筑工事,各家各户有工出工,无工出钱,”说着从身上掏出个小本本,翻了翻念道,“张家庄的朱庆祥应该出工二十个,已出工零个,按工折价,你家应该交五块大洋,或者在三日内马上上工,出钱也限三天内缴清,否则以抗日分子论处。听清了吗?”

    郑学英的脑袋嗡嗡直响,到哪里去找五块大洋上缴,这不是活要人命吗?按抗日论处的结局她是知道的,在她娘家蒙阴县城的郊区,她亲眼看到一个抗日分子被日本鬼子绑在木桩上,丧失人性的鬼子看着狼狗扑上去,活活在那个抗日分子身上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笑得日本鬼子前仰后合,看得周围的百姓胆颤心惊。日本鬼子强迫中国人建炮楼修工事,建好后再用来打中国人,就是男人在家也不会去的,她明白男人在南乡干什么,她时时为男人揪着心。眼下乡公所替日本人办事,替日本人征苦力,看来是躲不过的,只好回答说:“俺男人不在家,俺家贫穷得连锅盖也揭不开了,缴五块大洋的事办不到,俺跟你们走,俺替俺男人出工。”

    瓜皮帽一声冷笑:“你出工?那工地要你这小脚女人干吗,皇军会看中你这样的老女人,你愿意把自己给皇军喂狼狗,怕皇军的狼狗还嫌你嫩肉太少骨头太老,别想好事了吧你?”

    两个乡丁也许觉得他们的队长骂人的水平不低,哈哈的笑起来。

    “不许骂俺娘!”朱彦夫气得双拳紧握,怒视着乡丁,“俺替俺爹出工!”

    瓜皮帽见这个孩子满脸怒气的样子,嬉笑地讥讽道:“小孩家家的,高不够一拃,粗不到一把,撒泡尿照照,你也配给日本人干活?滚开,爱哪玩哪玩去,大人的事用不着你乳口嫩牙的插嘴。”

    张保长知道朱彦夫的犟性子,也知道麻子不是省油的灯,担心把话说得太生,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别尽说些没用的,要钱俺知道你家拿不出来,还是赶紧派人把庆祥兄弟找回来,去给日本人做几天苦力才是正经的,是不是他大婶?”

    郑学英正要开口,屋子里的公鸡恰在这时打起鸣来。这一声鸣打得很不是时候,瓜皮帽一听就来了精神,他就好吃一口鸡肉,凡是下乡碰到鸡,一般都得顺手抓两只,因此,向两个乡丁一使眼色,两个乡丁就进屋开始翻腾,总想找出更多的东西来。不一会儿,他们一人拎着装有地瓜干和高粱米的布袋,一人拎着鸡出来了。

    还没有等瓜皮帽看清楚,朱彦夫一扑上去就把布袋和鸡全抢了过来:“这是俺家的,不要你们拿走!”

    “小东西,没看出来,还怪烈瓜的。”皮帽嘴里骂着,冲到朱彦夫跟前,想狠狠给他一耳光。朱彦夫见对方来硬的,就使出吃奶的劲用头向瓜皮帽的肚子顶过去,瓜皮帽还没有碰到朱彦夫,就被朱彦夫顶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切仅发生在一瞬间,谁想阻拦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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