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仅仅是牵挂

    第19章 不仅仅是牵挂 (第3/3页)

奉献,如果把崇拜与性爱混为一谈时,所做出的选择将会是一生的悲哀痛苦。但从陈希荣的外表神情分析,她还真有点担心陈希荣目前的思想状态。生活是一条漫长的路,在生活的道路上没有一帆风顺的理想花环,向前推进的每一步都需要迈开双腿丈量,不可能飞跃而过,也不可能凭空想象到达。作为长辈,她必须掌好这个方向把好这个舵。王建是共产党员,是革命干部,她不能毫无顾忌的向陈希荣直言这种见不得听众的开导理论,为了让陈希荣冷静地面对,她想到了把陈希荣与朱彦夫支开一段时间的办法。因为她从王院长的口中得知,这个朱彦夫再过十来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她决定借陈希荣护理她为由,把陈希荣带回城里,从侧面提醒陈希荣理智的面对未来,无论现在陈希荣有没有这种想法,他这样做都是非常必要的,也是非常及时的。

    县长要来这里王建知道,她是在电话里听吴善德悄悄说的。县长要来这里王院长不知道,她也是在电话里听吴善德说的。王建悄悄把县长要来这里的消息告诉了陈希荣,让她不要跑远了,提醒她不要把这消息告诉医院其他任何人。

    “希荣,你把县长要来这的消息告诉朱彦夫了。”见陈希荣从楼上匆匆下来,王建就轻轻地问。

    “嗯。”朱彦夫的病房在妇产科的楼上,陈希荣没敢正视姑姑的表情,只是低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就赶紧去看睡在床上的小表弟是不是尿湿了布片。

    “没告诉其他的人吧?”王建紧紧地盯着陈希荣。

    “没。”陈希荣无事找事地扯着床上的布单。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这个县长脾气古怪,到哪里不喜欢事先预约。”王建嘴里说着,顺手把门关上,连窗帘也拉上了。她脱去身上的衣服,换上了平日舍不得穿的高级服装。

    看王建这般收拾打扮,估计县里领导马上就要来了,陈希荣也赶忙搜寻屋子里还有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县长老马是个颇具传奇式的人物,老马是爬雪山过草地走出来的老革命,他的脾气很古怪,到下面检查工作或者考察民情从来不与下面打招呼,他非常反感形式主义,也非常讨厌前呼后拥的陪同。在一次县局扩大会议上,他对某些干部下乡前就提前通知下面的工作现象,发表过一篇宏论:“我们有些同志当官了,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多高了,无论是大事小事,只要一到下面去,就非得提前把消息通知下去不可,生怕下面不知道,生怕自己到下面坐了冷板凳。到底是怕下去吃不上饭呢还是故意抬高自己的身价,这只有你们心里清楚。但有一点我看得明白,就是把自己摆到老爷的位置上,见了农民嫌农民身上的泥土太脏,嫌农民身上那股大粪的臭味难闻,不敢与农民坐一条板凳,也不敢与农民吃一锅饭,非要把自己的行动弄得满城风雨,差点让身边的工作人员敲锣打鼓的高举“回避”的官牌鸣锣开道了。对这样的同志我老马看不顺眼,我老马也不觉得你高贵在什么地方。说得难听点,你是忘记了你的祖宗,忘记了你自己姓什么。在座的我看没有多少是万贯家产的大地主大资本家出身,大多还都是穷苦的农民出身嘛,现在当官了,就忘记自己的出身了?你的官有多大?你有多么了不起?比起刘少奇主席来,你又算个什么官?刘少奇主席能握着淘粪工人的手,说自己是农民的儿子,说自己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当国家主席只是分工不同而已,说自己是人民的公仆,堂堂一个国家主席对农民这么亲近,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在农民兄弟面前摆什么臭架子?到基层检查是我们的工作,没有什么高贵可言,要想看到实实在在的事情本质,就不要那么张狂,你在为国家做事,国家给了你工钱,不要担心下去饿肚子,你可以拿着你的工钱去买饭吃嘛,国家给你的工钱就是让你花就是让你吃饭的,这个问题要搞清楚,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你就会变质。我们跟着毛主席跟着共产党打江山的目的是为人民谋利益的,不是躺在轿子里让人民伺候的,只要你一心想着让别人伺候,用不了多久,别人也会扛着枪把你推翻。”马县长的这段话,县局很多同志印象深刻。马县长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就因为他喜欢民间私访的工作方式,使好几位要害部门的人吃了大亏,有的甚至稀里糊涂的丢掉了饭碗。

    王建刚刚修饰完毕,两辆吉普车就开进了医院的大院。

    身穿褪色军装的马县长带来了一大盒补品,很客气地放在朱彦夫的桌上:“你是我们沂源的骄傲,你不折不挠的顽强精神是我们沂源宝贵的财富,我给你交个底,只要我老马在沂源不走,你每年至少要给我到机关、到学校作几次报告,把你的精神化为沂源建设的动力,也算是我为体现你人生价值提供的一个平台。”马县长听说朱彦夫正在寻找蒙阴县的弟弟,责备地说,“你看你,这么大的事情,让一个民兵连长去办,人家把你弟弟从两岁的娃娃养成了十几岁的大小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会随便让你领回来,这件事我给蒙阴联系联系,你就不要操心。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政府解决,别太苦了自己。”

    看着两个警卫员护着马县长离开,朱彦夫激动得久久地行着军礼。

    夜。医院院内。

    两盏发黄的灯泡照着绿色树木掩映的大院,路灯不是用来照亮整个院子的,只是为了照清通往厕所的路道。两层楼房窗户透出的余光连成一片,院里的光线虽然微弱但不显得昏沉。

    陈希荣和朱彦夫站在不太显眼的树下,这是他们第一次最神秘的约会。朱彦夫从陈希荣口中得知,马县长的这次探望是非常讲究的。

    “你怎么知道?”

    “俺姑父说,马县长这是对你的尊重,他平时很少把自己打扮得这么严肃,他下乡多半是穿着有补丁的衣服,与普通农民没有什么两样,即使带着警卫也很难让人看出他是一县之长,因为警卫比他穿得还要体面。”

    “马县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俺姑父说马县长喜欢这样,说不清是为什么。”

    “听说你下个月就要转正式工了,我真替你高兴。”朱彦夫调换了话题。

    “是啊,你怎么祝贺俺?”

    “到时候我专门来看望你,你想要什么做纪念,在这方面我的脑筋很笨,只要你说,我就给你办。”

    “谢了。”陈希荣望着朱彦夫,“俺想问你,你就打算永远住在山里?”

    “那是我的家。”

    “你完全可以选择住到城里,那里的条件比山里要好。”

    “我能住进城里?城里我没有一个熟人。”

    “马县长说,只要你愿意去城里住,一切问题都有政府解决。你的身体不符合住乡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我住城里能干什么?我不想去。”

    “你住在乡下又能干什么?没有人能照顾好你的。”

    “我不想让人照顾,国家给我的有钱,虽然我不能下地干活,但我不想死乞白耐地活着让人伺候一辈子。”朱彦夫仰望着夜空,“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想过一下有意义的生活,我不想当寄生虫。”

    陈希荣也抬头看着天空:“你想怎么过?”

    “这个我还没想好,因为我现在还不能完全自理自己,我会锻炼的。”

    陈希荣收回了目光,她想读懂朱彦夫的世界:“朱大哥,俺相信你会创造奇迹,那要受很多苦的,你的身体俺了解,你经不起那么折腾了,再说,你娘也忍受不了你的折腾,这不是在泰安,条件与条件不一样。”

    朱彦夫低下头:“命运如此是事实,但我不想任凭命运的安排。在长春吴政委说过,我没有脚,他希望我能走出自己特有的人生之路。无论是在长春还是在泰安,他们给予我的太多太多,我不想辜负他们的期望,还有你,我觉得我不奋斗就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起国家。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钢铁是靠坚强的意志炼成的,我想用我的意志来锻炼自己,就算不能成为一块钢铁,也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毫无价值的乱石头。”

    陈希荣似乎看见了朱彦夫身上蕴藏的巨大能量,她沉默无语,暗藏在心底琢磨了好几天的话在胸腔迅速膨胀,她终于忍耐不住,要把它释放出来:“朱大哥,俺是个没有多大出息的人,俺不忍心看到你折磨自己,但俺觉得俺有能力照顾好你,你说你是一头猪,俺想俺就当个喂猪的人,这辈子,俺就喂你这头猪……”

    “你,你胡说什么?”尽管这是朱彦夫梦寐以求的,但在这赤裸裸表白面前,他还是慌乱不已,“你,你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陈希荣大胆地靠近朱彦夫:“俺说的是真的,不知为啥,俺觉得没有俺在你身边俺的心里就不踏实,那天,俺看见你被抬到这里的样子,俺偷偷地哭了半宿,俺想过,不管你想干什么俺都支持你。”陈希荣流泪了,“俺的全家都被敌人杀害了,俺是个孤儿,是你,是你们这些不怕牺牲的英雄替俺全家报了血海深仇,俺能为你这样的英雄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是俺的光荣,俺觉得值。在泰安俺没有想到这些,后来俺想到了,想得很苦很苦,也想得很累很累。”

    天地好像也为之动容,一丝柔风轻轻摇起了树枝。

    这一切都被王建看在眼里,尽管光线很暗,住在妇产病房里的王建还是隔着玻璃注视着院外的树下人影,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