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南国衰世

    第四十九回 南国衰世 (第3/3页)

包,出锅便要吃。若晚些儿,皮不脆了,馅不嫩了,委实不敢耽搁。”

    此人抢道的目的是将刚买来的咸鱼包尽快送至主人手中,由此便策马开道,鞭打行人,三人越听越怒。宋江来海州的时日尚短,又任军职,与地方接触较少,是以“宋旸”这个名字之前也在地方官的口中听见过几次,但并不了解。只知道宋氏是海州本地的望族,家大业大,有钱有势,端的不可小觑。

    为奴的仗势欺人,多半由于主子为富不仁。车夫已得到惩罚,他背后的那个庞然大物,尚须慢慢计议。宋江正要放了车夫,忽闻一声唿哨,街角边转出十几个人,一人手指宋江喊:“就是这厮!”一齐冲来。车夫从地上爬起,大叫:“俺的帮手来了!”宋江见他们手掿朴刀、杆棒,又惊又怒,心道:“这撮鸟们当真无法无天。若非我等会武,他们便要当街行凶不成?”

    此时吕方、郭盛已拦住马车,返回,四人与十几个泼皮打得不可开交。宋江认出先前追打那个农人的几个汉子也在其中,冷笑道:“正好将前账一起算了。”

    泼皮全无武艺,自然决非对手,顷刻被打得落花流水。但四人出手也不伤人性命,只是在其手脚割个口子、在肩背上狠狠砸一刀背而已。打散了这些鸟人,五人同回州衙。

    人定时分,风清云霁,深沉的夜幕遮住人世的喧嚣,一切归于平淡。

    张叔夜在房中批阅文书,忽报宋江求见,便教进来。宋江唱个喏,道:“恩相深夜劳思,勤政忧民。”张叔夜搁笔道:“宋统制请坐。某近来为海防边寇一事,颇为忧虑。正在筹措银两,以积粮蓦兵。此事已申奏朝廷。”

    宋江道:“属下上任之初,也曾缉捕小股海盗。近闻海患多在东南,莫非又波及海州?”张叔夜叹道:“大宋重视海上贸易,与日本、高丽、占城、真腊、蒲甘、勃泥、阇婆等数十个国家通商,最远至黑人国,互通有无。为便利物资集散和人员流通,还特设杭州、广州、泉州、明州、密州为市舶司。我大宋富庶,多输出优良物产,自然天恩远播。”说着不禁微笑。忽地以手拍案:“然则化外之人蛮野愚顽,不感皇恩,惟思贪暴。有亡命的便啸聚海上,抢劫大宋商船。又见大宋在北地用兵,疏于海防,便愈加放肆,始渐劫掠沿海城池。海州物阜民丰,自然为其觊觎。今年已来犯数次,虽都被某打退,但海盗已在外海一些小岛上盘踞经营,随时觑隙西进。此乃大患。”

    宋江道:“守土拒敌,正是我辈之责。恩相但有驱驰,宋江万死不辞。”张叔夜点头,又道:“宋统制前来,定有话说。”宋江道:“属下所禀,非外患,却是内忧。”遂讲了在街上遭遇车夫、泼皮一事,道:“奴仆横暴,主子难辞其咎。属下寡闻,不知那宋旸的底细。望恩相明示。”

    张叔夜沉吟片刻,起身在书架上翻找,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打开念道:“大宋灭一弱国,而与强国为邻,恐非中国之福,徒为女真之利耳。辽足为夷狄,然已久沾圣化,颇知礼仪,百余年间,谨守盟誓,不敢妄动者,知信义之不可渝也。今女真刚悍善战,茹毛饮血,殆非人类。辽以夷狄相攻,尚不能胜。倘与之邻,又将何求以御之乎?”念讫看着宋江微笑。

    宋江道:“此乃一段朝臣的表奏,议论大宋联金伐辽之弊。文辞精严深刻,论政鞭辟入理。撰此文之人,必是德才兼备的社稷之臣。恩相的意思是……”他心中已隐约猜到,这位“社稷之臣”与“宋旸”似乎有莫大关连。

    张叔夜娓娓道来:“表奏的作者是本朝朝散议郎宋昭,乃是战国时微子启的七十二世孙。某任礼部侍郎之时,与他共事甚多。其人聪颖明达,秉性诚恳忠厚。宋昭是海州人,不少亲眷世居海州,籍累世官威,经数代繁衍经营,宋氏终成本地望族。海州的官宦和私商,都有宋氏族人或姻亲在内。宋氏势力遍及土地、盐商、采矿、丝织、渔业、漕运、海运等诸多领域。海州的三成乃是宋氏天下。”宋江憬然一惊,想起车夫的那句话:“海州只有这一个‘宋’家。”

    张叔夜续道:“宋氏恁地势强,却不欺人。做官廉明,经商也诚信。家风端严,教化以礼仪。男无犯法之男,女无再嫁之女。宋昭有二子:宋明、宋朋,也都是志诚君子。只是近几年,才听说宋旸。此人据说是宋昭早年收的义子,经营了几年家业,羽翼渐丰,便要用事。”

    宋江心中冷笑:“‘楚人沐猴而冠’,又是一个小人得志的奸恶之徒。”果听张叔夜道:“宋旸性恶,为民是刁民,为商乃是大斗进、小斗出的奸商,更少不得干些放刁把滥、欺贫凌弱、残害百姓的勾当。宋家名誉已被玷污。”

    宋江听到此,有些忍耐不住,问:“如此作威作福,想必不为民所容。为何兀自坐享荣华?”张叔夜冁然一笑,道:“宋统制如此问,是在委婉地责备本官啊。你在想,容其坐大已是不该,缘何明知有罪,却不法办,莫非惧怕宋家势强?是也不是?”宋江连忙致歉,道:“不敢冒犯恩相。”张叔夜叹道:“即使是责备,某亦理应受之。无论如何,某之怙恶不悛已成事实,民间亦颇有微辞。”宋江见他坦诚,便问:“恩相莫非已有措置?”

    张叔夜问:“宋统制可知郑庄公?”宋江点头道:“郑庄公御燕、侵陈、伐许、克息、御北戎,击败多国联军,‘小霸’中原,乃一代雄主。”张叔夜道:“郑庄公为生母姜氏所忌。姜氏逼迫他将京邑封给共叔段,还与段阴谋夺权。郑庄公一再退避忍让,待其反形毕露,才出兵反击,终克段于鄢,迫其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