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儒生武节

    第四十四回 儒生武节 (第3/3页)

二十四县履约归宋。宋纳辽的岁币、银绢等财物转纳金国,且燕地赋税须由金国收纳。

    徽宗乃温和善懦之人,秉性中殊乏斗志与血性,国书的前两条本不如何在乎。纳岁币、银绢于外国亦早已习惯,惟有末尾使他忧虑,金国在大宋土地上收税,着实有伤国体。但转念一想,不论丧师丢钱,大宋都将得到燕云地区。这片失地在为异族占据一百八十余年后,又回到汉人的怀抱,而这一“伟业”竟在自己手中完成。不禁有些得意。金人强悍,不必与此等生番硬来,世上没有甚么事是不能商谈或者妥协的,即便让他一步,亦不失我大国雍容宽宏的风范。想到此处,心情顿时舒畅无比。

    徽宗虽才情卓越,但一处置实质性的政务,胸中便一片茫然。一番思虑后,更觉糊涂,实在没有心情去深思熟虑,朱笔一扔,将纷繁的奏章推在一边,潦草降旨:“两朝共议协力讨伐契丹,今已得燕,实为庆事。自泛海计议,累年大事已定,今来一事未了,又生一事,暴师日久,各不稳便。当早见了结,共享太平,岂不美事?所有税赋等事,诣宰臣王黼赐第计议。”

    午间宫中设筵,款待李靖一行,自是珍馐万般、美酒千盅。

    未时,赵良嗣、马扩和若干御林军簇拥着李靖来至少宰王黼府上。王黼出迎。

    李靖甫至,不禁大为惊叹。南朝繁华,本远非北国可比。王府乃徽宗赐第,一砖一瓦犹显富贵荣宠气象。台榭、围栏皆是水磨群墙,丰盛错综,依稀若群峰之势。房屋乃筒瓦泥鳅脊,门栏、窗槅细饰精雕,却无繁复涂饰。通道和走廊以白石铺成,简约大方。府第若园林,有无数山石草木映带,假山镜湖,流水淙淙,宋人山水意境呼之欲出。李靖从容行走,目不暇接。

    至大宅中堂,正中巨匾高悬,大书:“得贤治定”。李靖是个文官,端详这幅字,大有名堂:运笔遒劲,笔画瘦硬,至瘦而不失其肉,笔势又飘忽洒脱,藏锋处处。其时“如屈铁断金”的“瘦金体”闻名于天下,又见牌额以黄绸包裹,李靖焉能不识?惊问:“莫非是御笔?”王黼摸须微笑,道:“正是。圣上荣宠,乃在下祖上福荫。”李靖啧啧称羡:“大人为国倚重,真栋梁也。”王黼心甜如蜜,又道:“在下寒舍,圣上御笔亲提的牌额共有九处。”李靖暗忖,这厮如此受宠,必定有些手段,此行须加倍小心。

    将李靖一行安顿妥当,李靖与王黼再次商谈燕地事宜。晚筵散后,马扩独自在后花园散心。日暮逡巡之时,见不远处有个高瘦的男子身影,背着手,似伫立在池塘边出神,十分眼熟,面目却觑不真切。旁边还有个壮健汉子,不识。马扩迈前十多步,两人闻足音蛩然,也转过身来。但见高瘦的那人气宇轩昂,唇边掩牙髭须飘洒,正是海州宋江的部下,小旋风柴进。旁边那名汉子是赤发鬼刘唐。

    昔日马扩北上招降辽国时,曾与随宋军驻守河间府的柴进有一面之缘。当时二人把酒言欢,颇为投契。今日相见,自是喜不自胜。刘唐也见了礼。

    马扩问:“柴兄缘何在此?”柴进道:“燕京战后,奉童宣抚使将令,撤回海州。但公明哥哥心忧国家多事,着小可和几位兄弟在汴京探听边事变幻,好相机为大宋尽些绵力。小可父辈与少宰有些交情,故循旧寓居在此。”马扩点头赞许,问:“还有几位兄弟?”柴进答:“武松、刘唐、史进、杨春、陈达、萧让,六个兄弟。”顿了一顿,问道:“闻听金国遣了使者。燕云之事,番子真个不肯爽利答应?”马扩叹道:“金人的说辞多得很。可践约还地,但要收尽燕地赋税。”

    刘唐听得心头火起,瞪眼怒道:“贼厮鸟!番子要收税,那还的哪门子地?好似嫁了女儿,白日里在婆家哄人,天黑了还教她去伺候野汉。嘿,一桩王八亲事么!”马扩苦笑道:“话虽糙,确是这么个理。”

    柴进沉吟片刻,对马扩道:“小可明白兄长的苦衷。金人气盛,早将我朝瞧得低了。我军北伐失利,奇袭燕京,更将熙、丰以来所蓄军资丧失殆尽,亦是不争的事实。若只凭嘴硬,实难在金人面前挺直腰杆。”马扩黯然点头。柴进又道:“今番再见金使,须在言行间防范。咱自身区区利害,忍让些也无妨。若教使者生骄,必定于国有损,也堕了大宋颜面。”

    马扩最看重梁山好汉骨子里的这点尊严,叙谈一阵,便邀柴进、刘唐至府中一处暖阁,整治涮肉、油饼、煎鱼,煮酒长谈。刘唐是粗豪汉子,没耐心听他们文绉绉地谈论国家大事,饮些酒去睡了。马扩审时度势,早写成一份表章,奏了朝廷。此时将一副本将与柴进阅览。他认为大宋对当前国事有“四策”可为:

    若女真果以山前山后故地故民尽还本朝,将用我故民守我故地,关山险阻易为扞御,虽倍益岁赐,则所入足偿所出,得以复境土而绝后患。是为上策;

    倘女真必欲割留平、营、滦三州,不全归燕地,则宜各守所得。彼得燕山,使守燕山;我得涿、易,则守涿、易。若虑日后侵陵,则于广信以北横斜多筑城垒,严屯军马。仍开掘涿、易两河为塘泺,连接沮、洳,直抵雄、霸。彼来则御之,退则备之。是为中策;

    且听金人奉圣州之约,只割燕京六州二十四县,全与契丹旧币。苟目前之利,徐为善后之计。是为下策;

    舍此三者,若汲汲于求地,而不计劳费,姑防一隅用新附之众。一旦使女真得志,殆将敢侮于四夷。是为无策。

    今女真虽虽乘胜气锐,但兵少而力分,加之辽天祚未灭,张觉抗衡,国内空虚,新民未附。我若严备边防、屯集大军,示以威信,遣一介辩士议之,彼方同顾不暇,未必不成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