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神策如现
第四十回 神策如现 (第3/3页)
吴，却被诬反。一生‘忠’与‘反’相成又相刑，后人对你亦是褒贬不一。”
宋江暗想，史上对伍子胥确是毁誉参半，太史公有评：“弃小义，雪大耻，名垂於後世。隐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自己对此甚为赞同。想不到与此位先贤命运相通，内心颇感惶恐。不知二世是兀谁？
但听娘娘讲述：“二世生于东晋长广郡掖县，姓苏名峻，字子高。早年屯聚流亡，协助平定王敦之乱。后与祖约谋反，最终兵败身死。一生先忠后反，有功有罪。至于纵兵大掠宫城，侵逼六宫，残酷无道，适为报一世‘忠义’难全之冤。然二世‘忠义’不果，尘缘未了，青史终留骂名，天魁星难归正位。玉帝特假唐代洞玄国师之手，将汝同天罡、地煞一同镇于江西信州龙虎山，并修筑上清宫，着全观道士看守。”
这个说法流传得十分广泛，忽听李逵大叫一声：“俺也晓得！”宋江正在思索，唬了一跳。侧头一看，见李逵大嘴翕动如风，将案上果品吃个不住，美酒一口一干，果核和核桃皮已扔了一地。他不耐烦听娘娘讲史，只顾埋头吃喝。忽然听到一件自己知晓的事情，便喜不自胜。宋江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遇洪而开。
果然，“本朝仁宗嘉佑三年，汴京瘟疫盛行，太尉洪信奉命相请张天师祈禳天灾，值洪信至上清宫时，张天师已动身赴京。洪信游山，闯进伏魔殿，见‘遇洪而开’之碑偈，强令掘开地穴，天罡、地煞散往四方投胎，始获重生。”
宋江专注聆听，心思默默转动，不敢出声相扰。忽然心念一动：苏峻、祖约反东晋，祖约莫非是……思绪及此，冲口便问：“卢俊义员外前世是谁？”娘娘似已猜知宋江的心事，笑道：“正是祖约。”又问：“再前世是？”答曰：“赵之良将，廉颇。一生仕赵，破齐、破燕、败魏，战功卓著。奈何晚年遭谮奔楚，‘忠义’之名不得全。今之大宋乃战国赵氏一脉，廉颇三世托生卢俊义，先反后忠，同宋星主共了与赵氏这段尘缘。”
娘娘道：“宋星主，目今汝乃三世。半生平庸，周旋于市井，饱尝人间冷暖。任县衙小吏，食俸禄、担君忧，也算与朝廷互有恩德。及至放晁、杀惜、逃亡、发配、题反诗、劫法场、啸聚梁山，终不忘‘替天行道’，可谓丹心一片。然反迹昭著，无可更改。”宋江叹息。“皇天无亲，唯德是辅。自知海州张叔夜招安，宋星主可谓如鱼得水，从此杀贼捕盗、北上伐辽，尽抒‘忠义’情怀，不负男儿之志。又，伍员父兄皆丧，而汝父子三人团圆，足偿前世悲苦。”宋江情绪波动，听了半晌此时方觉畅快了些，仰首轻吁一口气。
李逵突然插嘴：“甚么‘忠义’，以俺说，都是骗臣子玩的，好教人人都做了奴才。倘若伍员杀了夫差，自己做王，那便如何？还用再投一次胎报‘忠义难全’的冤吗？”宋江大惊：“这厮竟敢顶撞娘娘，亏你还知道夫差！”见宋江动怒，李逵嘿嘿笑道：“要是伍子胥不投后两次胎，铁牛就见不到哥哥了。”
娘娘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忤，道：“胡、貉数侵掠，独占辰星。目今辰星出入躁疾，夷狄乱华，此乃天数。然五年之后，有一件延国祚、存社稷、惊天彻地的一件大事，着落在宋星主和列位星主身上，须勉力行之。功成之后，宋星主三世之‘忠义’纠葛完结，臣节得保，青史留名。届时天罡、地煞得归正位。汝当记取，忽忘于心。”宋江谨遵法旨，用心记忆。
李逵见娘娘讲述似乎告一段落，急忙唱个大喏，问：“铁牛前世是兀谁？娘娘示下。”娘娘道：“李星主乃性情中人，胸襟坦荡真挚如婴儿。心地明朗，可鉴芸芸众生。一鉴往往教世人羞煞。一个‘杀’字，不唯杀生，更杀人心之鬼蜮魔障。李星主没有前世，‘天杀’只在人心中。”李逵似懂非懂，默然呆想。
娘娘又道：“明年正月，当有陨星坠落幽、燕。若以制兵，其利无匹。”宋江谨记。娘娘起身道：“天凡相隔，难以久留，汝当速回。”令青衣女童送宋、李回去。二人拜别娘娘，跟随女童出庭穿廊。李逵要对宋江说话，忽然觉得目眩神摇。恍惚间似乎已躺在自己床上。
且说李逵夜遁，秦明、花荣一行睡得正香，全然不知，一夜无话。天明众人去与唐先生讨药。秦明已打定主意，先生若言而有信赐药，不提；若他出尔反尔，将药给予金人，此等数典忘祖、偏袒异族的小人，定将他一刀杀了。正在静卧等候，唐九华的两名弟子用担架舁进一人，道：“黑脸相公夜间吃酒，醉也。”只见李逵横罗十字躺在担架上，面色酡红，睡梦中兀自咂嘴。
稍顷，花荣喜滋滋地归来，将一个瓷瓶递于秦明，道：“先生二话没说便给了药。”旋开瓶塞，闻到一股草药特有的芬芳气息，果然只有一枚。众人欢喜无限。李逵不移时也醒了，讲了夜遁奇遇，众人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啧啧称奇。
其时秦明、阮淝已入谷五日，距十日之限尚有五日。众人商议，如先由戴宗、阮淝携药返回桃蹊村，恐金人不顾信义于路截夺，不若待秦明伤势略可之时一起动身。阮淝开出治刀创的方子，按方抓药，内敷外用。海门谷有山有水，颇为富饶，花荣弓弦一响，诸般山珍鸟兽即成了桌上佳肴。唐九华的补血药材取之不竭，寻常的不必说，即便是人参、何首乌、冬虫夏草，也每日两服。秦明只是外伤失血，如此将息了三日，便面色红润，精神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