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知儒冠相轻斯文乱

    第三十六回 知儒冠相轻斯文乱 (第2/3页)

,右手似贯飞瀑,喜联一气呵成:

    笛韵和谐,青鹿作贺贤伉俪;琴声雅致,仙鹤迎迓美眷亲。

    写毕,有人鼓掌,喝彩声却稀稀落落。府上宾客多目不识丁,兀自把作书当作热闹来看,此类人眼中,“写字”吃不得喝不得,实乃大而无当的屠龙之技。阮淝原不指望这些人识得风雅,也无意张扬,搭礼、写对两件要事完成,便与秦明寻个偏僻座头坐下。看着仆役张贴喜联,秦明心想,始终未见田茂迎客致谢,忒也无礼。阮淝却不计较,微笑静坐,只待用饭。

    婚礼十分张致,又热闹了一个时辰,午时末刻开席。四五个人来与阮、秦二人坐了一桌。没吃几口,一人道:“阮先生手书有些功力。”阮淝含糊应道:“谬赞。”那人问:“先生师承何人?”阮淝答:“恩师名讳不提也罢,学生已将近两年未去拜望,心中歉疚。”那人问:“尊师有甚功名,官居何品?”阮淝答:“一介布衣,耕读养性而已。”那人面色一宽,鄙夷之色立现,说道:“看来胸无大志、甘于贫贱者,非止先生一人。然则读书何用?满腹经纶兀自吃糠咽菜,没得辱没了至圣先师。”

    阮淝一惊,心想这些人竟是没来由的怀着敌意,何故?他心本厚诚,没有立即反唇相讥,看这几人也像是文士,顿了顿,正色道:“达则兼济天下,穷亦独善其身。读书人若无缘功利,但求两袖清风,几钱银子换书读。诗酒贻情,俯仰天地,守着灵台中一方性情净土,有何辱哉?”

    那四五人中的另一人将脸扭向一边,轻蔑地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某知先生要以此为辩,便是要教天下人都挨饿受穷了。”更有一人阴阳怪气地吟道:“涓涓十里风,区区一两银,往来皆鸿儒,清茶芥菜根。”

    一伙人哄然大笑。

    阮淝怒极,眼看这伙鸟人刻意寻衅,深悔适才以“穷亦独善其身”辩解。同时细想,为何他们与己为难,莫非自己的徽墨和喜联招人嫉妒?应当不是,礼物虽别致,但在众宾客的礼物中算不得十分显眼,写对之时,这几人也喝过彩。阮淝秉性善懦,但心思缜密,转想,莫非有人指使?那田茂……心念一动,游目四顾,果见田茂隐在锦账后的目光微微一闪。

    只这一瞥,阮淝心中洞然。想当初怠慢田家奴仆,田茂定已怀恨,特遣这几位“御用文人”来恶语中伤。阮淝所想,乃是自己蔑视田茂不假,但既然来了,就以诚意相待。故携了礼物,又思索了一幅颇有新意的喜联。田茂这厮,竟着人相辱,以怨报德。此人素有“为人刻毒,心术不正”之名,嘿嘿,此言不虚。又想,这几个帮闲甘受驱使,干这辱人的作孽勾当,在圣人眼中,犹如跳梁小丑,真是可恶又可怜。

    阮淝越发怒气满胸,却又不擅反击,饭也没心思吃了,生起闷气来。秦明也已看明白了一切,心想若教这些蠢货哭爹喊娘简直易如反掌,但事未激变,不便轻动。不如静观其变。

    当先说话那人又道:“某姓曲,名充,有礼了。”余人亦自报姓名:韦索,贾友学。对方共六人,阮淝记住这三个,另三个却一时记不得了。不少宾客见此处气氛有异,都转过头来瞧热闹。

    曲充道:“先生擅对,某等有心请教。”阮淝心想总算你没拿下三滥的手段恶心老子,对对是某长处,遂冷冷地道:“说便是。”曲充与韦索递个眼色,遂道:“你联中有‘笛’,某也说个‘笛’,临风三弄笛。”

    阮淝不假思索,对道:“凭水一围棋。”

    曲充眼珠转来转去,显得十分精明。阮淝对得太快,他倒有些措手不及,环视一下红艳艳的厅堂,想了想道:“花开红锦绣。”阮淝立即对曰:“水漾碧琉璃。”曲充一连吟出十数个上联,阮淝对答如流。

    曲充又道:“香车迎淑女。”

    阮淝心想他们有备而来,非得把自己难住才肯罢休。对子题材又不离新婚,自己一味善对,便是拍田茂马屁,岂不是无耻之极?灵机一动,对道:“美酒贺淫虫。”

    其实曲充提的对子寻常之极,三尺学童也都晓得,此下联应是“美酒贺新郎”,阮淝一改,骂田茂是“淫虫”。韦索勃然变色,瞪眼喝道:“哎,你瞎对甚么?”曲充沉着脸制止。阮淝笑道:“对得不好?再来过。”

    此处接连答对,早吸引得多数宾客侧耳,待听到田茂挨骂,不少人已失声笑了出来。于是满堂宾客转过脸来看,都觉得言语上这般针锋相对,比打架还要好看。偌大一个厅堂,霎时鸦雀无声。

    曲充吟道:“鱼跃龙门,袍笏源出笔墨乡。”

    曲充等人皆有功名,暗喻自己日后会以学致仕,亦嘲讽阮淝读书落魄。阮淝岂能不识此等卑琐机心,冷笑一声,道:“鸨栖鸽巢,喙羽翻入风月窟。”

    轰然一声,满堂宾客大笑不止。曲充脸色铁青,瞠目不言。韦索站起来,手指阮淝,怒道:“阮淝,你……”曲充拉他坐下。鸨、鸽,皆为鸟类中性淫物种,栖在一起,当真臭味相投。以此暗喻曲充等无耻文人投靠淫徒田茂。并且,田茂有两位侍妾出身青楼,今日娶的这位,适才盖头一荡,已被阮淝瞧见容貌,见十分艳丽,神色颇为庸俗轻佻,十九又是鸨儿。此下联一语双关,端的辛辣异常。若非碍着主人面色,识货的几乎要叫出“妙”来。

    忽闻一声凄厉的尖叫,一个全身大红的女子自内堂跑出,正是新娘。只见她大步跑来,掀下盖头往阮淝身上抽去,破口大骂:“贼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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