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鸣金鼓

    第三十二回 鸣金鼓 (第3/3页)

衣蹲在避风处瑟瑟发抖。杨可世看在眼里,感觉丧气之极,耳闻寺外兀自混杂着蹄声、杀声,宋军的喊声微弱得多。心知大势已去,便对郭药师道:“我军无法再战。不若退至东门,以待刘都统制援兵。”郭药师踌蹰不答。

    忽闻一名百姓沉声道:“诸门吊桥已断,无法杀出,就在此一决生死罢!”杨可世循声望去,见一群百姓横七竖八地歪躺在一起,分辨不出说话的是谁。他被公然顶撞,有些着恼,冷冷道:“攻守进退,王师自有定夺,与足下何干?”

    那人霍然站起,怒道:“汝等令我汉民指摘契丹,相助杀戮。我等直道救民于水火,无不从之。怎料官军进城,偶有小胜便得意忘形,抢的抢、烧的烧,奸淫民女,无恶不作!大汉王师,竟是如此不堪!此败皆汝等之过,我亦无法回头,然战死犹无愧于先人!”

    此言一出,气氛陡变,杨可世、郭药师大怒,左近将官“唰唰”拔剑。宋江细看那人,方面大耳,气象威赫,似个首领模样,一双虎目瞪视杨、郭,全然不惧,四周众百姓也都怒形于色。

    宋江暗忖,此时若官民相搏,势必引起哗变,宋人必败不说,就算写入史书,也会留下千古笑柄。遂走近那人,拱手低言:“义士息怒,你我都是为国征战的热血儿郎,些小误会,何必疾言厉色?眼下你我的敌人是辽人。待杀出重围,宋某设宴,咱们把酒言欢如何?”那人哈哈笑道:“山东及时雨,果然有胸襟!某若执拗,便是不识好歹之人了。”席地坐下,再不言语。

    宋江又对杨、郭道:“区区草民,岂敢搅扰将军卓裁,只是心忧战事而已。但凭将军决断,无有不从。”话音颇高,杨、郭听了受用。他们也心知此时内讧便是削弱自己,只要冲出重围,后账便不难算。二人乐得就坡下驴,威严地冷笑一声,慢吞吞收剑入鞘。

    宋江忽然闻到一缕浓香,浓郁甘饴,似是煮肉。又见大家轻轻吸气,甚至有人从地上坐起,举目四顾,显然都闻到了肉味。宋军一昼两夜水米未进,此时更觉得腹中大动,饥渴难耐。

    寺外喊杀声越来越小,不断有残兵败将涌进来,据他们说,时近天明,辽军收兵造饭,沸水入鼎,涮肉而食。朱武苦笑道:“莫不是耶律大石之计?专在上风头造饭,以此夺我斗志。”

    然则夺宋军斗志的消息不止一桩。小喽罗报,辽军在城外击溃刘延庆援军,截获辎重无数,由丹凤门、开阳门运入城中。消息传开,众人哗然,仅存的一点希望破灭,宋军陷入绝境。郭药师恐是敌人计策,遣人再探,数拨探马皆如此说。

    杨可世见士气低落至极,加上辽军饭后来攻,怕当真要全军覆没。心一横,跃上一块石墩,振臂一呼:“汉家的儿郎!我七千铁骑奇袭燕京,夺门斩将,何壮哉!叵耐胡儿狡悍,致我困守。然而‘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而后生’,我等顺应天命,收复失地,此时奋力一搏,能不教胡儿丧胆?诸军勉力,杀出城去!”千百将士见主将如此慷慨,无不感奋。

    黎明时分,辽军果然来攻。宋军冲出悯忠寺,人人以一当十。辽军吃一惊,着实不解奸淫掳掠而又饥寒交迫的一支惰军何来如此斗志。两军杀红了眼:辽军抵御外侮,不遗余力;宋军背水一战,一心逃生。燕京城再次翻作尸山血海。

    且说卢俊义、公孙胜随刘延庆据守泸沟河南岸,只接到一次郭药师报捷,乃是“七门皆得,我军用事者不过四千。”之后再无音讯。燕京城闭门混战,不知胜负。卢俊义心知不妙,几番请缨往援,都被刘延庆驳回,理由是生恐萧干乘虚来袭。搦战北岸,辽军又不应。卢俊义在帐中枯坐了三日。

    至第三日夜间,宋军连战失利,油尽灯枯。郭药师在乱军中瞅了个空隙,缒城逃离。杨可世中毒箭数支,兀自横冲直撞,宋江劝他早撤,答曰:“某乃将门之子,岂能效儿女态惜微躯也?”适逢杨可弼率残兵来合,宋江示意他解劝。杨可弼对杨可世道:“赵鹤寿后军不来,都统亦不遣援兵,弟知兄长死志已决,但若就此一死,刘延庆、郭药师之流将败军之罪责归于你我,我等皆为冤鬼矣!不若偕去,对质朝堂,至少落得清白。即便请诛于朝,亦算死得其所!”

    杨可世听罢,一跺脚,允了。临缒城之时,杨可弼问:“宋先锋一同撤罢!”宋江淡然道:“待将弟兄们聚齐再撤。”

    戴宗、王定六、段景住等走跳得快的将领分头在城中搜寻宋军败兵,将其聚至一处,连兵带将不及五百人。宋军听说“丹凤门、开阳门”有辎重运回,心想彼处定有吊桥通着内外,率领大家拼力杀至城南。但见开阳门城门紧闭,辽军密布城头上下,将吊桥高高扯起,耀武扬威。城头一名辽将指着这支宋军,瞪眼向左右吆喝,示意围攻,被花荣一箭射落。

    城头的小卒吓了一跳,发一声喊,扳转了千斤闸的阀门。“轧轧”声中,千斤闸徐徐落下,宋军数十骑抢先奔出,后军已无法通过。宋江指门大喊:“弟兄们,毁掉千斤闸,为我梁山留种!”单廷珪、魏定国挥舞刀枪拾级而上,砍杀城头守军。黄信、孙立、欧鹏、邓飞下马拼杀。但辽军也杀红了眼,前面的行伍被杀散,后续部队又潮水般涌至,奋不顾身阻拦夺门,一心要将宋军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