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空遗嗟怨

    第二十八回 空遗嗟怨 (第3/3页)

军师姚异在西寨,为何还要二将前往?”小校答:“军师要上山议事,主将杜微留守,故着人辅佐。”

    徐柏勃然大怒,道:“姓樊的见某初战告捷,便唤那老狗回山喝尿!没了副将,怎攻东寨?西寨得来容易,焉知非计?”军师姚异是樊近仁亲信,樊近仁命他守西寨即有不当兵锋之意,见初战告捷,便不愿教他受军中风霜之苦,即刻唤他回山,却兀自教徐柏、杜微临敌。

    小校见徐柏发怒,不敢则声。片刻,徐柏长叹一声,道:“目下用人之际,副将乃某臂膀,实难舍弃。可教严玦一人前往。就此回罢。”小校依言回山禀报去了。

    徐柏、李玉遂整修寨栅,更换伤马,严防官军夺寨,一壁厢与杜微、严玦计议攻打官军东寨。一连数日两军未曾接战。

    这日徐柏正在操演,忽小校来报,其妻宁氏、幼子浩然为官军所絷。徐柏立即面无血色,眼前发黑,几欲晕倒。人之至爱莫若妻儿,妻子、儿女以延宗祧,担负身家的寄托与希冀,故视妻儿比性命还重,此乃人之本性。大凡武将上阵视死如归,家人有失却极易乱了方寸,便是此故。当下徐柏忧愤莫名,内心更有一念愤慨:若自己守山,断无此事。愤懑之际,反心渐萌。

    徐柏之妻儿怎被官军所掳?插叙一段。

    杨雄、石秀连日将猪肉送至白虎山,和充杂役的小头领焦乙厮混得熟了,有时焦乙下山采买物事,二人结伴下山。言语间谈及做甚差事,焦乙道:“二大王夫人喜好珍珠,但有应着时节的,便着小可去买。”石秀乖觉,暗记在心。思谋了一条计策,言于呼延灼,呼延灼连赞“妙计”。

    石秀次日再与焦乙做伴下山,于路闲谈珠子,忽道:“珍珠铺面兀自不少,好货却难。”焦乙也叹道:“买了中上的对付,夫人不乐,小可也受责罚。好货自然有,只是没个内里人帮衬。”石秀道:“贵人们的东西,原也不懂。小可却有个堂姐,在珠商钱大官人家做生活,收蚌、洗珠,打理铺面,也能见到稀罕物事。”焦乙眼睛一亮,道:“相烦阿姐带挈则个,夫人只管要好的,银子不在话下。”石秀允诺了。进城后焦乙要相请吃酒,石秀婉言谢绝,小跑着找“阿姐”去了。

    翌日,焦乙早早来寻石秀。石秀使个开眉展眼的眼色,焦乙暗喜:“有戏。”见生意兴隆,杨雄、石秀吆喝忙乱,便站在一旁耐心等待。忙了一歇,肉已所剩无几。焦乙凑过来问:“怎地说?”

    石秀故意避开杨雄,至一幽暗处,从怀中掏摸出一个囊,小心翼翼解开,捧出一颗珠子,焦乙细看,浑圆无瑕疵,玲珑剔透,光华灼灼,且较平常珠子为大,显是上品。大喜道:“阿姐恁地四清六活!”石秀点头道:“阿姐原本囤着,本待货与个官人,牟个好价,怎奈拗不过小弟央求,便松了手。但教作速回她银子。”

    焦乙笑道:“这个容易,你我就此上山,教你带银子回来。”石秀便即整顿十多扇新鲜猪肉,套两驾马车,二人吱扭吱扭上山,分往后厨和二大王夫人处去了。

    猪肉交割甫毕,焦乙喜滋滋地赶来,见面就道:“夫人说确是好珠,收下了。”将一大锭银子塞到石秀手中,足足五十两。又笑嘻嘻道:“有些赏钱,相请阿哥吃酒。”石秀笑笑谢绝。焦乙道:“却是还要相烦,阿哥休怪。”石秀问:“还是珠子?却没更好的了。”焦乙笑道:“不瞒阿哥,适才这囊珠,好虽好,夫人瞧出有个点,核儿也大了些,不似个天然生成的。”石秀心想:“这婆娘精细。”笑道:“阿姐处却只有这个了。”

    焦乙道:“兀谁不知钱大官人是海州天字第一号珠商,他家赛似龙宫,还愁龙王爷没宝哩!只是好货还得人踅摸。”石秀道:“罢,再找阿姐便是。”焦乙笑嘻嘻唱个大喏。

    隔了两日,石秀将出一囊珠与焦乙,焦乙兴冲冲地去了。半日回道:“珠是好珠。夫人挑剔,说比前一个不差,只是色泽暗些儿,只能映出六七分人影,还有更好的么?”石秀又兜揽了。如此反复了七八日,几乎天天将新珠拿来。夫人细致得很,每次甚为喜悦,却也难有十分满意。

    直至这日,焦乙忽道:“若夫人相请阿姐上山看珠,不知肯否?”石秀暗道:“来了。”口中却说:“多有不便。”焦乙道:“阿哥打个问讯也好,夫人只想与阿姐当面见教。”

    次日,石秀言说阿姐情愿,只是妇人行走不便。焦乙大喜:“好说!”立刻整顿车马,随了几个伴当、婆子,来城内邀请阿姐上山。

    一行人拣坡缓处走。樊近仁守山本不森严,守把关卡的小喽罗见来的非贩夫即女流,又有焦乙带路,自然不放在心上,故一路畅通。一顿饭光景到了二夫人住宅,见门垂翠柏,松竹冉冉,好个清雅所在。阿姐入室,与宁氏彼此相见,都见对方人物齐整,便心生相惜之意,一时挽手并肩,姐妹相称,聊得不亦乐乎。

    你道石秀的“阿姐”是谁?正是那芙蓉模样、军中女将,一丈青扈三娘。

    扈三娘将近日强记的珠子门道与宁氏谈论,小心翼翼,生怕露怯。盘桓了半日,起身下山,宁氏颇有不舍之意,叮嘱再踅摸好珠子来。

    扈三娘又连日携珠上山,宁氏人心无尽,一心惦记着将龙王毓冕冠上的宝珠抠下来耍子。扈三娘见火候到了,道:“明日出海的珠商回来,定要一早开个行市。奴奴为钱大官人打理生意,不能来了。”宁氏有些惋惜,有些犹豫。扈三娘道:“若有好货,定当奉敬。叵耐海商规矩,自己的伴当不得在归海时截买货物,生恐不能待价而沽,削减利润。姐姐何不亲去?自有奴奴引着、帮衬着,顶好的货怕不探囊取得?”

    宁氏听了这一席话,心痒难搔,耳畔却又响着夫君下山前的叮嘱,切不可离山云云。想了一晚。次日一早,便将它抛进了爪哇国,遂抱着两岁的幼子,携几个仆从、丫鬟,兴致勃勃下山来。

    宁氏进城,直奔钱氏珠宝行,却未见到预想的繁忙景象。正在纳闷,瞥见扈三娘在柜台后操持,心中一喜,走过去说话。扈三娘低声道:“权借一步。”领她母子俩大宽转地踅进一个院落,宁氏入室便被几名女子所絷,动弹不得,伴当和丫鬟也被一索子缚了。宁氏见她们身着官军服饰,吓得魂不附体。扈三娘笑盈盈地道:“姐姐莫怕。奴奴本是知州张相公治下步兵提辖,得罪休怪。”宁氏这才知道着了人家的道儿,无奈反抗不得,悲叹一声,颓然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