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兴替微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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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回 兴替微尘里 (第1/3页)

    列位看官,你道吴用施的是哪条计?金军侵辽,天祚帝西逃夹山,天锡帝于大宋宣和四年三月在燕京登极,其时辽国朝内人心日益解体,外遭金、宋夹攻,天祚帝伺机东归反攻,端的是内外交困。白沟、范村之战后,天锡帝忧悒成疾。

    吴用对天锡帝品性作精细品评:一则笃好文学,多思;二则临危悚惧,懦弱;三则因自立为帝,对天祚帝心存愧疚,良善。吴用深知,但凡世人具此三点,其人必定满腹伤感与纠结,忧苦莫名。故欲化装潜入燕京,凭三寸不烂之舌,利用天锡帝的性情弱点,道破他心机,好推波助澜,促其速死。以此促进大宋再度北伐。

    且说吴用、李逵往燕京去,傍晚路过城外一处集市,熙熙攘攘。李逵觉着新鲜,四处乱看。行至一处窄桥边,左有摊贩,右有一人坐在独轮车上,逗鸟说话,一腿蹬在桥栏杆上,吴用上前问话,那人却不借过,眼皮子也不撩吴用一下,看他形貌似是当地泼皮。吴用无奈,正待绕道,李逵早已大怒,一拳将那厮打落桥下。

    又行至一处杂货店,吴用买火石火镰,掌柜婆娘问买几副,吴用说是一副。婆娘不屑道:“本不愿要这散碎银子,徒费辛劳。”李逵劈胸揪住摁倒,将碎银塞入她口,大耳括子赏她吞下。柜台后一条后生执大棍追来,吴用死命拽走李逵,夺路而逃。吴用埋怨:“你原说甚来?怎地一路惹事!”李逵道:“哥哥忍得,俺忍不得。要是善人都似铁牛这般,管教那些小人不敢鸟乱!”吴用叹气。

    两日后行至燕京城外,日色已昏,二人投客店住下,李逵果然不多嘴、不饮酒,用罢茶饭乖乖地进了客房。吴用从行李中取出书来看,李逵闷得慌,央浼吴用说些闲话解闷。吴用问说些甚么,李逵瞪眼想想,便问:“为何有胡有汉?为甚要忠勇?”吴用冁然一笑,坐起身来呷口茶,便用通俗的言辞,为这个忠直厚诚的兄弟讲述道理。

    吴用道:“先古时,中原有部落唤作‘少典’,族人公孙轩辕,才能出众,宾服四方,诸候尊其为天子,是为中国始祖——黄帝。黄帝娶嫘祖,世代繁衍,历经五帝、夏、商、周、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至今乃有宋。‘惟天有汉’,此即我中原汉族。北部边庭胡族亦繁衍不息,有荤粥、犬戎、猃狁、匈奴、鲜卑、羯、氐、室韦、契丹、女真,不计其数。汉人说汉话,习汉字,着绸缎、布匹,景仰古之圣贤,有千年习俗沿袭,三纲五常治天下。胡人说胡语,习俗迥异,纹身断发,衣皮革,初时吞血为羹、啖肉为饭,后逐水草而居,学中原造字、炼铁。胡地苦寒贫瘠,而胡人生性蛮野嗜杀,犹好掠夺,觊觎中原的大好河山,故胡汉多不两立,数千年来战火不熄。胡人来犯,我中原铁血儿郎执戈以拒,是为‘忠勇’。”

    李逵似懂非懂,末了“执戈以拒”却记住了,笑道:“俺上战场与胡人厮杀,便是忠勇。”吴用也笑道:“家国天下,国即是大家。外敌来犯我家,安能不拒?为乡民,为宗亲,为子孙,也要一战。唐朝令狐楚作诗:‘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极写卫国之志,豪气干云,令人钦佩。”

    一听是诗,李逵立即走神儿,转问:“怎的胡汉不为一家?”吴用道:“当然,也有胡汉两族把酒言欢之时。但‘和同为一家’的局面毕竟短暂。”随即轻吁口气,抬目远视,若有所思道:“前秦皇帝苻坚曾曰:‘混六合为一家,视夷狄为赤子’。这般胸襟几人能有?”却待再说,忽闻鼾声如雷,再看李逵已经歪倒在榻,张开手脚横罗十字,嘴角挂着笑容。吴用也笑,将书本收起,到隔壁客房去睡。

    次日清晨,用过早饭,二人梳洗打扮一番,还是昔日进北京城那般装束,吴用穿一领皂沿边白绢道服,着一双方头青步履。李逵绾两枚浑骨丫髻,穿一领粗布短褐袍,二人不慌不忙进了燕京城。其时戴宗一干人众已先行进城,并找妥了一处傍着宽街的闲暇铺面。吴用、李逵来到此间,布置停当,铃杵一摇,念出一段口号:

    “积重冤狱缭乱,绵绵隐恨难消,善德守行多饿殍,行恶足食逍遥。更有一生勤勉,颠倒路断魂销。莫道浮生多不公,且把因果来瞧。”

    这段《西江月》却又比往昔不同,乃吴用新编,道自己明来去、知因果,端的是才能冠世。当下便有好奇的来算。

    吴用铺开纸张,朱、黑两色毛笔交替使用,口述笔写,洋洋洒洒。先来的两人是戴宗、段景住假扮,故弄玄虚,拍案大赞吴用算得最准,如此一惊一乍,街面上的闲人都被吸引了来,顷刻观者如堵。吴用来者不拒,从容不迫,算得既明晰,又干脆。

    此处所在是段景住选定,料达官贵人往来公干,必从此间路过。果然,街口转过一队仪仗,簇拥着一顶轿子,因吴用的铺面敞着门,男女老幼门里门外地拥挤,这队人马不便通过。轿内是太尉李处温。

    李处温掀帘问道:“何人罗唣?”卫士道:“回太尉,是个算命的,小的去赶散便是。”正待上前,李处温制止道:“卖卦者多矣,为何惟此处喧闹?”想了想,道:“莫非有些道行?左右无事,不妨看看。”肩舆遂停,从人将百姓喝退。

    李处温挺胸背手踱入来。吴用见来人四十开外年纪,微胖,头戴平巾帻,身着五彩缤飞的辽国左衽国服,神色傲慢,身侧拥着从人,暗道:“要紧的来了。”遂起身陪笑道:“贵人驾到,定有见教。”

    李处温不答话,环视屋内,瞧见先生身后立着一个黑炭似的道童,目中两道凶光射来,暗暗纳罕此人面凶貌丑。遂缓缓坐下,打量吴用,问道:“你算得准?”吴用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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