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盘算

    第八章 盘算 (第3/3页)

了一下,“这里离我家也就几百尺。”

    “西城门外大道如今热闹得很,人多、车多,货也多,你一个人走过去,万一被撞着了怎么办?”曹玦明有些焦急地道,“即使没被人撞着,那里人多气味难闻,也远不如坐马车自在。我这小车你是知道的,去年才打的,干净得很。就这几步路,你也不肯坐么?”

    青云还在犹豫,小车里显然没有别人,如果她坐上去了,一路上就得与曹玦明独处一阵子,而她实在讨厌从他嘴里再听到那句:“你记起从前的事了么?”

    曹玦明见她迟迟不肯答应,神色有些黯然:“我知道自己从前做错了事,让你觉得难受了,但我是真心想要悔改的。这次回老家,我把先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我母亲,她骂了我一顿,我心里也很是后悔。好妹妹,你就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吧?”

    他说得这么可怜,青云倒不好再拒绝了,只能道:“曹大哥言重了,我没有生你的气,就是不想麻烦你。但你这么热心,我就不客气了。”便上了马车。

    曹玦明面露喜色,忙往车辕上一坐,转头与医馆内的半夏交换了一个眼色,便赶着马车朝西城门外驶去。

    路上,他向青云说起自己这趟回家的经历:“我先回京去看了张碧罗,可惜她的病情还未见起色,反而越发变本加厉,听说如今连人都不认得了,又没有别的线索,我只好回老家去。家母听我说起这几年的事,便怪我不该骗你,无论害先父的凶手是谁,姜九爷都应该是不相干的人,更别说你这个女儿了。你当年才多大?又失了记忆,我把指望都放在你身上,本来就是强人所难,更别说还阻碍你与族人相认……”

    青云抿了抿嘴:“曹大哥,这件事……其实我真没怎么生气。虽然你是骗了我,但是……你也一直把我照顾得挺好的……”事实上,她并不是真正的姜青姐,不过是个穿来的灵魂,要说骗人,还不知道是谁骗谁呢!她在意的,是他骗她喝作用不明的药,又一再追问她是否恢复了记忆,活象她对他来说,就只是个记忆的载体而已。

    好歹,她也曾经把他当成是朋友的。

    想了想,青云决定告诉他最新消息:“你知道吗?周大人和我干爹都接到吏部调令了,两人齐齐升官,要一起到新成立的锦东府去做官,一个做的是通判,一个则是府经历。他们打算这个月内就动身。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走……”她悄悄掀起车帘一角,偷看曹玦明的反应。

    曹玦明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张口就要说话,但才回过头,又顿住了,重新转头看向前方,脸上神情变幻。

    从青云的角度望去,看不见他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曹大哥,你怎么看?”

    曹玦明笑得有些勉强:“为什么不留在清河呢?虽然你与刘主簿亲近,但毕竟不是他亲女,要说认识的时间长,感情深厚,钱老与王掌柜他们远胜于刘主簿,若你跟刘主簿走了,兴许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钱老他们了。你不觉得可惜么?”

    青云承认是有点可惜,从清河到锦东距离超过千里,走了就没那么容易回来了。可是说真的,她在清河住得有点儿烦了。这里的生活固然很稳定,但地方偏僻,经济也不算发达,她连淮城都很少去,见的人都是差不多类型的,长期待在这里,她思想都会变得狭隘的。她想要到更多的地方去,认识更多的人,看一看她所待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可惜,这些话跟曹玦明说,他也未必能理解。

    青云默不作声,曹玦明隐隐感觉到她的想法,咬了咬牙,又道:“姜家不是说要来接你的么?虽说他家迟迟未有人来,多半是改主意了,但你留在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姜家千金,也都能敬你三分。到了锦东,那里都是生人,谁知道你的身份?”

    青云不以为然:“姜家千金又如何?我也不稀罕这个身份。我敬七伯,是因为他对我挺好。”

    曹玦明又沉默了,他似乎已经明白,青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还未真正下决心罢了。可是,她如果真的随刘谢离开,他又怎么办?

    曹玦明转头看了身后的车帘一眼,陷入了为难。

    马车很快就到达了青云家前面的小店门口,青云连忙跳下车,低头对曹玦明行了一礼:“多谢曹大哥相送,我先回去了。”

    曹玦明正要跟她说些什么,忽然看到那两个开面店的寡妇之一迎了出来,不及向他打招呼,便拉住了青云:“大姐儿,有几个人来寻你,瞧着不象是好意的!”

    青云一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面店小小的铺面之内,一个客人也没有,另一个寡妇如临大敌般守在柜台处盯着对面的几个人。

    那是两男三女的陌生人,为首一个中年妇女,端坐在一把店里的椅子上,穿着打扮都透着富贵之气,但并不算张扬,就是下巴抬得有点高,眉间带着傲慢之色,看起来不好亲近。而立在她身侧的两名妙龄少女,同样是打扮华丽,不过看穿戴倒象是丫环一类的身份。在她们身边,站着两个穿深色绸衣劲装的男子,其貌不扬,又板着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这五人是什么来头?

    青云还在打量他们,那五人已经留意到她了。中年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两三遍,皱了皱眉头,又看了她身边的曹玦明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给身边其中一个丫头使了个眼色。

    那丫头微微颌首,上前几步对青云道:“姑娘可是姜九爷生前收养的那一位?我们嬷嬷是奉了姜家大老爷之命,前来教导姑娘礼仪规矩的,姑娘快过来拜见吧。”

    啥?原来姜家真的派人来了?

    青云挑了挑眉,再次看向那中年妇人,见对方仍旧是一脸的傲慢。她有些糊涂了,难道这位嬷嬷来头不小?是那种特地从外面请回来教导家中女孩子的,或许是宫里或王府出身的礼仪老师?不是姜家自己养的?通常这种身份比较高的老师,不是只会教导家族中地位比较高的千金xiao姐的吗?如果说姜家把她当成了姜锋亲生的嫡女,那也就算了。可那丫头方才明明称她为姜锋养女,那位姜大老爷还真大方啊!也许是姜七爷从中说了不少好话。

    既然对方来头不小,又是奉了姜大老爷之命,青云也不敢失礼,便露出一个斯文的微笑,上前郑重道了声万福:“见过嬷嬷。不知嬷嬷贵姓。该如何称呼?”

    “免贵姓常。”常嬷嬷的态度有些冷淡,生受了青云这一礼,方才起身道:“老身奉大老爷之命,前来教导姑娘,这两个丫头是随我前来。侍候我起居的,那两个家人则负责护送我们,也是充作姑娘护卫之意。姜家乃是世族名门。又出了皇后娘娘与楚王妃两位贵人,因此对族中女儿的教养分外严格。姜家的姑娘们,无论是谁见了,都要夸一声娴雅大方,知书达礼。姑娘自幼过惯了苦日子,想必是不懂得大户人家女孩儿该有的规矩的,如今虽侥幸认了姜家为亲,却没有个长辈来教导。日后顶着姜家养女之名出门,未免贻笑大方,故而大老爷命老身来教导姑娘。还望姑娘虚心学习,不要浮躁。”

    青云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儿,这人怎么回事?这是在讽刺她吗?

    她抬头看了看常嬷嬷。非常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这句句话里都带刺,要是不情愿,就不要勉强了。”

    常嬷嬷似乎被噎住了,瞪着青云好一会儿,方才顾左右而言它:“姑娘虽是姜九爷收养来的,又声称失了记忆,不知身世为何,但姑娘既入了姜家门,便算是姜家之女。老身当教导姑娘该知道的规矩,比如说……”她瞥向曹玦明,“正经人家的女孩儿,是不该独自出门的,更别说雇外头不三不四的人驾车了……”

    曹玦明皱了皱眉,心中认定这个常嬷嬷对青云心存轻视,又是个势利之人,索性反笑道:“嬷嬷眼力真好,竟觉得我是个受雇于人的车夫,只可惜我御车之术不佳,回头见了皇后娘娘,定要向她赔罪才是。”

    常嬷嬷又是一窒,想起姜七爷曾经交待过的话,便知道自己错认了,这人虽然穿着布衣,看起来又有些狼狈模样,但多半是那个曾经受过皇后娘娘赏识的太医之子曹玦明,但是他用皇后娘娘来压她,又让她看不上了,难道他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姜家的女儿么?

    于是她没理会曹玦明玦又转头对青云道:“姑娘之所以不该独自出门,就是怕遇上了外头的男子,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公勋贵子弟,哪怕跟姑娘说了一句话,都会有损姑娘闺誉,若是不止说了一句话,那就再糟糕了!姑娘名声尽毁,姜家面上也无光。姑娘从前在外头无人教养,不懂得这些规矩,老身也不好说什么,但如今姑娘知道了,就该改过来,自己尊重,万不能再做那没脸没皮的事才对。”说完了这番话,她方才再度瞥向曹玦明:“比如这一位公子,既然是外男,姑娘就不该轻易与他来往,哪怕是有长辈在场,也当矜持些才是。”

    青云一路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我做人清清白白的,几时没脸没皮了?依你的说法,活象我是个坏女人似的,那我倒要问嬷嬷了,你带着这两个丫头,又有两个男人陪着上路,一路同行,是不是也不守规矩了?”

    常嬷嬷大怒:“姑娘慎言!你虽不是正经姜家姑娘,但也是姜九爷收养下来的,姜七爷一再向大老爷进言,说你是姜家骨肉,不该流落在外,可你本就身世不明,言辞又闪烁,分明来路不正!大老爷肯派老身来教导,已是格外开恩。姑娘不知感恩就罢了,怎能恶言相向?!”

    青云冷笑:“你一来就说我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说我做了没脸没皮的事,又说我不是姜家正经姑娘,我还没说你恶言相向呢,你倒骂起我来了?难道这些话,都是姜大老爷叫你跟我说的吗?!”她就不信,如果姜大老爷真看不上她,大可不必派人过来,而她对姜七爷还是有两分信任的。

    常嬷嬷听了她这话。倒是闭了嘴,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板起脸道:“大老爷有命,老身需得象教导姜家正经的xiao姐一般,教导姑娘,务必令姑娘懂得礼数规矩!清河虽不是合适的居处。但眼下不便将姑娘接回河阳,也只能将就了。姑娘也别耍性子,大户人家的xiao姐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姑娘既然要做姜家女,就该象个姜家女的样子!现在。请姑娘带路吧,老身要去瞧一瞧姑娘的住处,看是否合适。若不合适,还得另寻地方呢!”她又有些嫌弃地扫视面店一圈:“姑娘怎能住在这种地方?且不说店里人来人往的,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闯入后宅,光是看这店面的大小,就可知道后头宅子也大不到哪里去了。姜家的姑娘,即便是旁支庶出,住的地方也比这里强得多!”

    青云只觉得好笑:“我一个人住,要那么大地方做什么?我也不想搬。这里挺好的,又是我自己的地方。你嫌店面小,那就快离开吧。省得我的店污了你的脚!”

    她这话本是要讽刺,谁知那常嬷嬷反而点头:“店里虽打扫得还算干净,但东西却都是下等货色。确实污了老身的脚。不说老身,就连这两个丫头,又几时待过这种地方?老身听说这店是姑娘所有,老身就劝姑娘一句,还是把店卖了吧,正经大家子出身的闺秀,可不会参与行商之事,若想置办产业,当以田产为佳。如果姑娘不懂得如何出售,交给老身代为行事也可。”

    青云脸色一沉,决定不跟这妇人纠缠下去了。她知道古代人有古代人的规矩,她如果真要回姜家,礼仪规矩什么的是必须学的,加上她身世确实不明,受人白眼也是难免,可她握在手里的财产,如果有谁敢企图夺走,那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想一想,姜大老爷派人来之前,会不知道这个常嬷嬷是怎样的为人吗?但他还是派她来了,加上这两年里他又迟迟未派人来接,说不定他跟姜七爷的想法不同,压根儿就不想认她这个侄女,只是碍于跟二房争权夺势时,需要姜七爷的支持,才会敷衍一下罢了。现在常嬷嬷来了又是骂人,又想夺产,她又何必碍着姜七爷的情面委屈自己?正好刘谢要升官,她索性丢开姜家这个桎走人算了,将来见了姜七爷,责任也不在自己身上。

    这么想着,她就收起了笑脸,非常冷淡地对常嬷嬷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规矩是不是真的,但我不会将自己的东西交到别人手上。如果这是姜大老爷的意思,那我就明白了,他想必是无心认我,只是不好直说。其实我无所谓,反正是七伯一再劝说,我才听他的话,等姜家派人来的。现在姜家族长是这个态度,我继续纠缠就显得太没骨气了。嬷嬷请回去吧,我会写信给七伯,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的。”说罢她也懒得理会他们了,转身向曹玦明行了一礼:“下人无礼,得罪曹大哥了,曹大哥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曹玦明强忍住笑意,点头道:“妹妹放心,为兄心里明白的,你快回去吧。”

    青云笑了笑,招呼两名寡妇一声:“婶子们赶紧把买卖重新支起来吧,不是有心光顾的人,就别理他们,如果有人存心在店里闹事,就上外头街面招呼一声,有的是人来为婶子们出头!”

    两名寡妇相视一笑,高兴地应了,等青云进了后堂,便不善地盯着常嬷嬷等五人。后者脸上都十分难看,很想发火的,但又顾虑着青云说要写信给姜七爷的事。尤其是常嬷嬷,来前只当青云是个厚着脸皮要攀龙附凤的,自己心里又有气,打算一见面就给青云个下马威,将来也听话些,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接赶人。虽说她可以向姜大老爷告上一状,但千里迢迢过来,竟无功而返,叫人知道了,她脸上也无光。

    寡妇们继续吆喝着招揽生意,两个护卫眼见有不少人都涌进店里吃面,有人好奇地打量他们,也有人对他们横眉瞪目,他们不由得有些无措了,不知是该乖乖走人,还是对那些人威吓一番,让那些人老实些。两名丫头中的一个小声问常嬷嬷:“嬷嬷,如今该如何是好?这位青姑娘如此硬气,莫非真如七老爷所说,她是姜家嫡出的xiao姐?这跟嬷嬷先前猜想的完全不一样呀?!”

    常嬷嬷脸一板:“胡说!她怎会是嫡出的xiao姐?六老爷的长女我也见过两回,虽说当时年纪小,但几年功夫,能变得多厉害?我瞧这一位也就是有几分象罢了。若她当真是六老爷家的,又怎会说不清自己的身世?实在是那位xiao姐已经亡故,说她没死的都是流言,当不得真的。也就是七老爷和林公子惦记着六老爷,才会被她骗了!”

    但两个丫头显然都对她的推断十分怀疑:“若是这样,她为何对我们这般无礼?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知道,没有嬷嬷的调教,即便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也不会娶个养女做媳妇的。她要进姜家,不就是想一步登天么?”

    常嬷嬷冷哼:“小门小户出来的,能有什么见识?她还当自己多尊贵呢,不过是白担着一个姜家女的名儿,没有大老爷的认可,谁会看得上她?!”

    “嬷嬷说得是。”一个丫头讨好地赔笑道,“她今日得罪了嬷嬷,将来只要嬷嬷说上几句实话,包管没有一个体面人家愿意向她提亲!我们嬷嬷是什么身份?当初选楚王世子妃时,皇后娘娘让姜家好生挑几位姑娘出来应选,全族二十多位教养嬷嬷,就只有四位有体面送姑娘们上京,嬷嬷就是其中一个!连姜家族里的正经xiao姐都要对您礼敬三分呢,她一个外头来的又算什么?”

    常嬷嬷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当初她费尽心思抢得一个进京的名额,谁知到了京城楚王妃又突然说不要姜家女做儿媳了,转眼就挑中了定国公的孙女儿,她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丢脸至极,更何况如今姜家大房与二房相斗,她做为大房的教养嬷嬷,只怕永远也没有出头那天了,再提皇后娘娘、楚王世子妃什么的,又有什么意思?

    她冷着声吩咐:“走吧,我们先寻个客栈歇脚,瞧瞧这姑娘明儿可会后悔。”

    他们一行人走了,曹玦明目送他们远去,心里忽然了悟:青云既然早就有心随刘谢等人离开,却又碍着姜七爷与林德的情面,不好做决定,如今这姜家派来的教养嬷嬷无礼,倒是给了她极好的借口。只怕她给姜七爷写信时会添油加醋吧?看来她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他再劝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她心生厌烦。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青云愣了愣,不由觉得好笑:“您说什么呢?什么终身大事?我才多大呢?!”撑死了十三、四岁的年纪,若在现代,还是初中生呢。

    钱老大夫哂道:“你以为自己还小么?若是在一般的人家,女孩儿长到你这个年纪,父母早两年就开始为孩子看人家了!只是你无父无母,姜家那边也不管你,认得的干爹本身还迷糊呢,又没养过孩子,哪里懂得这些?但没人为你操心,你自个儿就该为自己操心,可别成了老姑娘,还没嫁出去!你又不比那些父母双全的姑娘家,事事有人可以依靠,若是你连个夫家都没有,将来老的时候,谁照顾你?谁替你养老送终呢?”

    青云哑然。好吧,她承认钱老大夫想得非常长远,十三四岁在现代就是初中生,连正经打工都够不上,但在古代,确实已经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有的女孩子可能十三、四岁就结婚生孩子了,她实在不该觉得自己还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并不觉得自己不嫁人就活不下去,如果担心老了以后没人照顾,大不了将来收养几个品性好的孩子。若她真要嫁人,还是要选择一个自己喜欢、人品又信得过的人才行。这古代比不得现代社会,夫妻关系不好随时都可以离婚再嫁,一旦订了亲,嫁了人,就很难反悔了,即便是和离了,日子也不好过。万一遇上个衣冠禽兽,搞不好连人身自由和个人财产都保不住!

    这么一想,青云便对钱老大夫道:“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兴许以后我会遇见合适的人,但现在真不是说这种事的好时机。干爹马上就走了,我也打算跟着一起去,难道还要在清河找人家不成?”她笑着拉住钱老大夫的手,诚恳地道:“钱爷爷,谢谢您,我知道您是为我着想。特地提醒我来着。我真的很感动,一想到将来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到您,我心里就特难受……”

    钱老大夫挣开她的手,有些气恼地道:“你当我是闲着没事干替你做媒么?!还哄我呢!真的舍不得,又何必要走?!”

    青云哑然,只能冲着他傻笑。

    钱老大夫见状。叹了口气,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她脑门一记:“外头人都说你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xiao姐,还有个姑姑做了皇后的,你哪里有半点儿富贵人家千金的模样?其实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小鬼!”

    青云缩了缩脖子,蹿到他身后讨好地为他捏起了肩膀:“我真不是在哄您的。钱爷爷,我是真舍不得您,只是您也知道。我一个孤女,没亲没戚的,干爹一走,我就更没有依靠了,虽然一起从西北来的大家会帮我,但非亲非故的,我也不好事事烦你们,所以才打算跟干爹离开。不过您放心。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钱老大夫回头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安然享受她的服务。还不屑地道:“且听着吧,谁知等你回来时,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都入了土?别人也未必还在这里。我听说好几户人家攒够了钱的,都在盘算着回西北老家去呢!怕是你这一走,他们也要走了。”

    青云有些吃惊,但细心一想,这些流民都是自西北逃荒而来,如今有了家底,老家又没了灾荒,自然会想要回去。在清河有房子有田地有产业的还好,入了籍,又没有别的亲人留在西北的,可能就不想走了,但那些没有分到田地的呢?还有亲朋在西北的呢?又或是在西北本来有产有业的呢?

    于是青云只是叹了口气:“我曾听人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家想回家乡去,也是人之常情。本来我们就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因为逃荒才聚在一起,如今灾难早已过去,自然该为自己和家人选择合适的道路了。”

    “你倒是看得开。”钱老大夫摇了摇头,接着愣了愣,忽然回头瞪她一眼,“被你忽悠了,差点儿忘了正事!”

    “啊?”青云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正事?哦,您是说那些药吧?这才几天,您就准备好了,真是麻利!”

    “药是备好了,你一会儿回去拿走就行,还有两样药没了药材,我需得托人从淮城进了货,才能配好,过几日我打发僮儿给你送去。”钱老大夫挥挥手,制止她继续为他捏肩膀,“丫头给我坐好了,先前说的那件事,我有话劝你。”

    先前的事?不会是那个“终身大事”吧?青云哭笑不得地在他面前坐好,双手安安分分摆在腿上,象个乖巧的小学生模样:“您请说,但我还是那句话,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好时机。”

    “屁话!我不知道你眼下不能从清河找婆家么?!”钱老大夫瞪眼道,“何况这几年咱们在清河也住得熟了,本地人家的孩子,还有谁能配得上你?象点样子的,早在前头黄念祖祸害百姓时就早早离开了,剩下的连钟家那姑娘都看不上,更何况是你呢?!”

    青云笑着正要说话,就被他抬手止住:“我说的不是别人,而是小曹大夫!你可知道,他前些天跟我说,打算正式辞了这里坐馆的差事,又要把半夏讨回去,打算跟着你们去东北呢!”

    “什么?!”青云这回可真的吃惊了,“他也要去?可前儿我见他时,他还劝我别去呢,也没说他要离开的话呀?!”

    钱老大夫哼哼两声,嘴角却含着笑:“傻丫头,他这是要跟着你走呢!你不去东北,他自然不会说要去,但如今你卖房卖铺子,是铁了心要走了,他自然也就改主意了!”

    青云的脑子一时半会儿没想到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上,反而觉得心寒。曹玦明一心念着要从她脑子里掏出“过去的记忆”,好查明他爹死亡的真相,本来她以为他会相信自己一旦“恢复”了记忆,就会捎信告知的,现在看来,显然他对她并不放心,可能也不信任,否则怎会决定跟着她前往千里之外的锦东?

    也许是看见青云的脸色不大好看。钱老大夫很快就猜出了她心里的想法,笑道:“他告诉我这件事时,我曾问过他,可是担心你这一走,将来即便想起了什么事,也不会告诉他?他说不是的。即使你一辈子想不起来,他也愿意一直陪着你,爱护你,绝不会忘记你俩的情谊……傻丫头,你还听不出来么?从前的机灵都到哪里去了?!”

    青云愕然。期期艾艾地问:“您说的……是那个意思吗?”曹玦明居然对她……不会吧?

    钱老大夫打趣地看着她:“你说说看,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又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她:“小曹大夫既然对你有这个心思。你就得牢牢抓住这个机会!虽说你是姜家的女儿,但如今这身份不明不白的,我看姜家对你也不怎么上心,将来在婚事上定会吃亏的!小曹大夫出身岍州杏林名门,家境不错,人也有才,他对你挺关心的,他母亲也不讨厌你。本来你若是被姜家正式承认了。兴许他家还高攀不上,但眼下这情形,你们倒是正好相配!他既认得皇后娘娘。姜家人知道了也不会反对你们的亲事。我劝你呀,就赶紧趁着这回同行的机会,把这件事定下来。至于他母亲那边,只要他主动开口说,多半还是能成事的!”

    青云听得直发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您……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这不可能呀!也许他根本没这想法,只是说的话有歧义,您就误会了。”

    钱老大夫沉下脸,拍了她的脑门一记:“什么话?!我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呢!小曹大夫自己或许没察觉,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的心事?你居然说我误会了?我看误会了的人是你!”说罢双手一背,便转身出去了:“气死我了!一个两个都是榆木脑袋!”

    青云在屋内继续呆坐,回想起从前与曹玦明相处时的情形,怎么想都觉得不自在。从前她不知道曹玦明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时,只以为他真是个好“表哥”,因为她孤苦无依所以处处照顾周到,后来真相大白了,她也只以为曹玦明是冲着她脑子里的“记忆”来的,那种种亲切的行径都是为了取信于她。可今天钱老大夫却告诉她,曹玦明……喜欢她?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不可能是三年前两人初遇时开始的吧?他当初才几岁?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她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娃娃呢!象他这种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要喜欢也不会看中她这种还未发育的小女孩吧?!

    也许……他只是以从前的态度对待她,关心是有的,小妹妹嘛,不过他们现在的年纪都大了,到了适婚之龄,又没有了亲戚关系,所以在钱老大夫这样的外人看来就显得太过暧昧?以至于让他误会了?

    青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心中略平静了些,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继续待在医馆里浪费时间了,忙起身去找僮儿讨药。僮儿却不知去了何处,柜台前没人,她只当他是到隔壁坐诊室帮忙去了,便又转到那里去瞧。但坐诊室里只有曹玦明一个人坐着,诡异的是没有一个病人在!

    青云看着曹玦明那张清秀端正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便想退出来,不料曹玦明已经发现她了,一脸惊喜地站起身:“姜妹妹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么?”

    青云咳了一声,干笑道:“不是……我其实不知道你今天过来坐诊,我是……呃……我是来拿前几天订的药的,可僮儿不在柜台那边……”

    曹玦明“哦”了一声:“药不在柜台上,在里面小屋放着呢。我方才发现有一味药快要断货了,便让僮儿去后头库房了。你急着要走么?不然……”他原本想说自己去拿的,但说到这里却忽然改了口,“不然等他回来了,再帮你取来?”

    青云一想到要跟他独处,还没有旁人在,自己方才又听了钱老大夫那番让人尴尬的话,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忙道:“不必了,我认得地方,我自己去取好了。”说罢就进了里头的小间。

    曹玦明有些懊恼,他早该想到青云熟悉医馆里的每个角落,加上又在钱老大夫跟前打过一阵下手,认几种药对她来说是极容易的事,他这个借口着实不够聪明!但这个念头闪过之后,他又更加懊恼了,因为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青云很快就拿了药出来,见诊脉室仍旧只有曹玦明一个人站在那里,两人对望着干笑了一下,正好有个老人从外头进来了,却是医馆的一位熟客,一见曹玦明便打招呼:“小曹大夫啊,你今儿在真是太好了!我跟你说,我那老病最近又犯了……”曹玦明不得不将视线从青云脸上转移开,集中精力为那位老人问诊。青云低头小声说了句:“你有病人,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开。曹玦明张口欲喊,却因为病人又开始跟他说话,只能打点心情,将注意力移到病人身上。

    青云出得医馆,摸摸胸口心跳得飞快,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告诉自己:“没事的,只不过是听钱爷爷说了几句话,才会觉得不自在。钱爷爷也是好意,怕我找不到好亲事,但他真是误会了……”如此重复两遍,感觉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便露出微笑继续向前行。

    店铺房屋很快就卖出去了,包括散卖的和赵三爷包下的几间,加起来青云一共到手七百多两银子,深觉自己当年的投资做得值!

    这七百多两银子,她只留下了一百多两,剩下的六百两整,全都托周楠帮忙,换成了等价的宝石和黄金,又请著名的流民木匠尤师傅打了两个有夹层的衣箱,密密收起。那一百多两,则换成碎银子,预备路上与到达锦东府后的使费。

    她也曾经打过银票的主意,可惜这古代只有发达地区才有银庄开设这项兑换服务,而锦东府是新开发地区,还没有大银庄到那里发展,所以只能带现钱。

    还有雇人的事,她托了王掌柜帮忙打听,希望能雇到的人有男也有女,最好有会赶车的、做厨活的,还有能做粗使活计的,要是识字懂算数就再好不过了,起初订的约一律是五年,五年后如果有想留下来的再续签,每年薪水各人不一,最少的也有十两,算是不错的差事了。王掌柜已经打了包票,让她过两日去听信儿。

    事事都进行的十分顺利,青云正高兴呢,谁知常嬷嬷却找上门来了,一见她就劈头质问:“姑娘怎能私自逃走?!大老爷好心要栽培你,七老爷一直为你做说客,你却不念恩情,擅自私逃?你这样对得起大老爷和七老爷么?对得起收养你的九爷么?!”

    青云笑眯眯地道:“嬷嬷您在说什么呢?明明是你告诉我姜大老爷的真实想法的。既然姜大老爷不想认我,我也不希望七伯与大老爷生隙,才会非常懂事而识大体地自动消失,你怎么反而怪起我来?”

    常嬷嬷几乎没吐出一口血来。

    ps: 钱老爷子表示很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