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盘算

    第八章 盘算 (第2/3页)

出来,把盛虾的竹篓绑好了,提在手里,走出两步。又到窗台下折了几枝玫瑰花,找个白瓷瓶子灌了水插好,又拿了点东西。便一手抱瓶,一手提篓,往院门方向走。到了前头铺子里。招呼一声正在忙碌的两个妇人:“婶子们,我出门了,烦请你们帮我照应一下后头,别让人进去。”妇人们忙应了,青云便放心地走出铺子。

    街边停着许多带有一个简单木头小车厢的驴车,其中一个车夫见青云出来了,忙牵着驴过来了:“姜家大姐儿可是要出门?”

    青云也认得他,点了点头:“我要到县衙后街一趟,辛苦你了。”随手将瓶子和竹篓往车里一放,便掏出五个铜钱投进车边的小竹筒里。那车夫见了笑道:“大姐儿还给什么车钱?就这几步路,我送你一程就是。叫别人知道我载大姐儿还要收钱,他们定要戳我脊梁骨了!”

    青云笑笑,爬上车里坐好:“这是规矩,怎好破坏?若我免费了,明日别人也要免费,后日你们就别做生意了。你要是感激我,就把车赶得又快又稳,我坐得也高兴。”

    “好咧!”车夫欢喜地大声应下,跳上车辕,赶着那驴往城门方向去了。

    这两年里,这种驴车在清河全县境内可说是大行其道,听说都发展到淮城去了。这是周康为了给流民们多找几个谋生的路子想出来的,又县衙出资购买一般的驴子,并让木匠制造这种比较简单的车厢,装在驴子后头,出租给流民做载人的买卖,就象是现代的出租车,每里地收五文钱,十里也不过是五十文罢了,足够从县城到几个近郊的村庄去,若是花上一百文,周围几个远些的大乡镇也能去得,最适合县城的小老百姓访友办事走亲戚了。本地百姓只要不是家境太穷的都能负担得起,而对一些没有技能傍身,又未能分到土地的流民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营生。他们只需要每月向县衙缴纳二百文的驴车使用费就行了,当然,如果驴和车有损坏,是要按市价赔偿的。

    周康经过两年前那一劫,如今已经历练出来了,不但在民政事务上积累了许多经验,做事也干脆利落许多,那股子书生气虽然还在,但他性情却变得圆融些了,不再死守书本,为百姓做事也更加用心。如果他能在清河多待几年,对本地的百姓来说可说是个福音。

    当然,他这两年能有这等成绩,自然少不了刘谢的鼎力相助。后来补上钟淮那个县丞缺的,就是曾经代理过清河县令的那一位,也是个明理之人。他们三人同心协力,又有被周康回聘作幕僚的钟淮在,四人将清河治理得欣欣向荣,跃居淮城府辖下第一富县,实在是局面大好。

    只是如今周康三年任期已满,不过因为朝廷迟迟未有调令下来,他才会继续待在清河县罢了。虽然周康在清河干得不错,但他这种出身资历的人,大概也不会满足于一辈子做个七品芝麻官吧?

    想到这一点,青云心情就有些复杂。这几年与周康相处下来,他也算是个方正慈爱的长辈,她自然是盼着他能高升的。可他若是一走,后来的县令就未必有这么好说话了,刘谢的前程也会变得朦胧起来,这事儿可怎么办呢?

    青云还未感叹完,驴车已经停在县衙后街口处。车夫有些抱歉地道:“大姐儿,这后街住的都是官家人,上月县太爷才颁布了法令。不许闲杂人等进后街摆摊子,我若进去了,不知官差可会赶人,只好辛苦你多走两步了。”

    因为清河县城内市面日渐繁荣的关系,做生意的小摊贩确实多了许多。县衙后街住的人多数家境小康以上,又是有权有闲的人家。小摊贩们都乐意到这里招揽生意,结果把整条后街挤得满满当当的,上个月王小四浑家不小心,点着了家里的柴火,慌忙跑出门去叫人救火。结果来的人差点儿被堵得挤不进来了。周康因此就颁布了后街禁止小摊贩出面的法令,高大娘前些天还抱怨呢,如今她腿脚弱了许多。却连买包线买根针,都要走出街口去,实在不方便得很。

    青云笑着带上东西下了车,先往高大娘家去。她特地给高大娘捎了几包线和一大包针过来,高大娘见了,欢喜得象什么似的,连声要她留下来吃饭:“我叫邻居家的小子去市上买一只鸡来,我有别人给的才晒干的蘑菇。用来炖鸡最香了,还是那年你在家里住时,教我的做法。”

    青云笑道:“大娘不必急。我明儿还来看您,到时候我陪您做蘑菇炖鸡吧。今日我得了人家送的一篓虾,正想给周家送去。饭也在他家吃,就不能陪你了。”

    高大娘看了那篓虾一眼,哂道:“我就不知道你们怎的这么爱吃这个,我闻着就嫌腥!也罢,你去吧,明儿一定要过来!”又包了一包晒干的蘑菇要青云带走。

    青云笑着离了她家,才进了县衙。周楠正好在家,见了她来,便把账本丢在一边,笑道:“好俊的玫瑰花儿!我早觊觎你家的花了,今日也算是心愿得偿!”接过花瓶深深吸一口花香,便交给了丫头:“摆在我屋里,就放在窗台底下那张我平时练字用的大案边上。”丫头抱花而去,她又转头对管事婆子道:“我眼下有客,你先去吧,照我说的去账房支银子买上三日米面,三日后再说。”管事婆子恭恭敬敬地应声,向她与青云分别行了一礼,便要退下。

    青云将虾交给那婆子:“别人送的,烦大娘送到厨房去,午饭时做两个菜来。”周楠歪着头问:“你这是打算来我们家蹭饭?刘叔也来么?那我可得吩咐厨房,正经做几个拿手的菜来,省得叫你这吃货行家小看了,也丢咱们周家的脸。”

    青云扑哧一声:“你还记仇呢?不就是那回我下厨做的菜赢了你吗?你那时候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萝卜和人参都分不出来,哪里懂得做菜?输给我是应该的,居然记到现在!”

    周楠正色道:“我不是记恨,你平日常下厨的,我偶尔吃过几回,都觉得你在厨活上头着实有慧根,有几样菜色,连我们家用了几十年的老厨子都做得不如你好。难得今儿你送了菜到我们家,若不叫他们正经拿出点真本事来,岂不是叫你小看了?”

    青云也不争辩,径自在桌边坐下。厨艺上她其实并不十分精通,但生在现代,手头也算宽松,她可以说是吃遍全国各地八大菜系并世界各国佳肴,又是一人独居,周末时也尝尝亲手做几道好菜犒劳一下自己,与其说她很会做菜,倒不如说她知道许多古代人不知道的烹调方式与调味方法,眼界宽些,跟一般人比起来,显得要高明些罢了。真要跟那些极为优秀的名厨相比较,她是拍马难及。

    丫头送了香茶上来,青云喝了一口,看着周楠手边的账簿,含笑道:“我看你现在是越发能干了,刚开始你决定一个人留下来陪周大人时,身边也就只有几个丫头婆子帮忙,连个教导的人都没有,可以说是手忙脚乱,现在却已经游刃有余了。”

    周楠笑笑:“这都是被逼出来的。经过那样的事,难道我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到母亲身边做乖女儿?而且母亲一心牵挂外祖母和舅舅们,对我更是生了厌弃之心,恐怕未必愿意留我在身边。父亲一个人在清河,我如何放心得下?倒不如陪他一道回来算了,还能过几年清静日子。”她又向青云道谢:“那段日子多亏你照应了,若不是你告诉我从哪些店铺可以买到又好又便宜的东西,我一定会更加狼狈的。”

    青云笑着摆摆手,想了想,又问:“周大人如今已经三年任满了,淮城那边好象一直没什么消息,京里也没有信来吗?是不是因为两年前那件事,周大人开坏了评语,所以要再留任三年?”

    周楠叹道:“谁知道呢?我们家如今在京城也没什么助力了。父亲几位交好的同年都外放为官了,他的恩师又告老荣养。至于王家那边,自从我外祖父与大舅舅相继病逝,二舅舅又被人捉住把柄贬到偏远之地,我外祖母、母亲和哥哥他们便失了依靠。如今旁支那边出了新侯爷,听说待外祖母他们不大客气,他们在京城里也是艰难度日,哪里还有余力管父亲?”

    青云只有沉默以对。过了一会儿,周楠先开了口:“我听父亲说,即便他真能升迁,也不会被调回京城去。这么一来,依我的意思,还不如留在清河呢!至少这边的日子是真的舒心,也就是父亲在品阶上有些受委屈罢了。京里的日子,表面上看着富贵,其实人人都是势力眼!从前外祖家还风光时,他们都把我当成是真正勋贵家的千金xiao姐一般交好,哄得我也以为自己身份高贵了,谁知外祖父一出事,便人人都当我是丫环贱婢一般!我才懒得看他们的嘴脸呢!”

    青云便安慰她:“世上永远少不了目光短浅的人,你跟他们计较什么?早些认清楚这些人的真面目,你还能少受其害呢!”

    周楠笑着点头:“这话说得不错。”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周楠眼看着饭时快到了,便命人到前头衙门里请周康与刘谢过来用饭。谁知那丫头去了一会儿,便满面激动地跑回来禀报说:“姑娘大喜!我们老爷才收到朝廷的调令,老爷要高升了!”

    青云与周楠闻言齐齐一怔,后者旋即激动地站起身来:“真的?是升了哪里?”

    “是锦东府通判!”那丫头又转向青云,“刘老爷也大喜,吏部下了文书,升他为锦东府经历呢!”

    刘谢随周康一道走近后衙正堂坐下时,神魂还是飘着的。他觉得自己好象在做梦,本来以为要一辈子当个不起眼的小吏员了,谁知在干女儿的鼓励下,得到县太爷的赏识与提拔,他升到了主簿任上,早已心满意足。毕竟与小吏相比,主簿也算是个“官”了。谁知如今才三年,他又升官了,还跳出了清河这个小地方。难道说,连朝廷里的大人们也知道他了?也觉得他这几年干得不错?一想到这个,他脑子里就晕乎乎的。

    周康含笑看着刘谢的模样,摇摇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却因为有些心不在焉,被烫得呛了出来。

    周楠本来还拉着青云看刘谢笑话,见父亲也闹出了笑话,忙过来将茶碗接了过去:“父亲怎的也不试一试茶水有多热,就喝下去了?”

    周康哑然,想了想,刘谢固然是惊喜得失了魂,他又何尝不是高兴得糊涂了?若是在从前,他也有信心在三年县令任满后得到升迁,但那年淮王别院藏宝案发,岳家连带他妻室长子都被卷了进去,连他自己也坐了几日大牢,因此他那一年虽然有出色的政绩,却休想有好评语了,年初三年期满时,京中迟迟未有命令下来,他还以为要在清河再做一任,不成想不但能升迁,还是到锦东这么要紧的地方,怎能不叫他惊喜?

    难道说皇上已经明白他当初的冤情了?已经原谅他了么?若是这样,即便暂时无法回到原本的官位上,他也甘心在地方上再沉淀几年,竭尽全力,为皇上治理地方。

    又或许是有人在朝中帮了他一把?知道他这几年在实事上做得不错,因此给他一个更大的空间?

    周康犹自在那里沉思着,青云已经伸手去拽刘谢的袖子:“干爹,醒过神来了吗?”捂嘴偷笑了下,“干爹。魂归来兮――”

    刘谢清醒过来了,听到她这句话,忙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青云笑着起身向他行礼:“恭喜干爹,贺喜干爹,今日干爹高升,您又还年轻。未来定会有锦绣前程的!”

    刘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头:“能升到府经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奢望其他?”

    周康却反驳了他:“怀德兄也太妄自菲薄了。我觉得你既能实心任事,又有真材实干。若不是功名上只是个举人,多少官员都比不过你。朝廷也是看中你这一点,知道你的本事。才会提拔你。日后做得好了,自然会再升你的官。你怎能说这样就心满意足了呢?”

    刘谢脸都红了,低着头,笑得更不好意思了。

    青云问周楠:“这个府经历,是几品呀?”

    “正八品呢!”周楠笑道,“主簿是正九品,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升迁,而且一升就升两级了。越过了从八品去!”

    青云心里虽觉得八品太低,但想到刘谢也低,也就不说什么了。反而道:“不管是几品,最好的是仍旧与周大人在一处当官,日后在新的地方。也能彼此照应。这几年干爹与周大人一直合作愉快,说不定以后也能再续辉煌,何愁没有政绩升迁呢?”

    刘谢也道:“升不升的且不说,能与周大人同在一处,我心里也踏实多了。若非如此,我一想到将来要共事的上司同僚全都是陌生人,也不知脾气性情如何,那地方又是什么样的,心里就觉得慌。”

    周康笑道:“这回倒是不必慌。那新锦东府,原是前几年才新设的一个府,地方极大,有山有水有草原,人口却不多,位处东北边境,靠近东秦人聚居之所。有人报上朝廷,说那里地广人稀,土地又肥沃,若是开垦出来,能给朝廷增添一个大粮仓!于是皇上便派了能干的心腹官员前去坐镇。当时只是想着要开荒,便暂时将这锦东挂在锦城府下,如今局面已经打开了,锦东地方太大,锦城府哪里管得过来?便另成一府,命那名官员为知府。这人我正好是认识的,他姓龚,名乐林,乃是皇上极为信重的一名官员,性情豁达方正,也是实心任事之辈。怀德兄若在他手下办事,即便没有我,也定能得到他的赏识。”

    刘谢听得欢喜,脸色微微羞红了,又问他:“建明兄与这位龚大人相熟?”

    “从前不过是点头之交,说不上相熟。”周康道,“过去在朝中时,曾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他六年前就去了锦东,我听说他干得很不错,常有喜讯传回来,让皇上龙颜大悦,而且他这人容不得尸位素餐之人,也看不惯争权夺利的事,皇上对他信重,不管旁人如何进谗言,也都护着他。因此我觉得,在他手下当几年官,想来不会难过。”他又看向青云:“说来这人与青姐儿还是亲戚呢,只是你大概没见过。他姑姑便是姜家二房的三太太。”

    青云哪里认得什么三太太四太太?统共也就知道一个七老爷,以及自家父亲姜锋的排序罢了,连姜锋那个继母所出的兄弟是行几都不记得。但想到可能会到刘谢有些用处,她还是认真地问一问:“这位三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呢?跟姜家四房相熟吗?”

    周康迟疑了一下:“这点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姜三太太……恐怕跟姜家的人都不大和睦。”

    周楠好象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姜家三太太是节妇吧?姜家三爷死得极早,连个儿女都没留下。而且因为他在二房兄弟里头排行第二,是次子,上头有位高权重的哥哥,底下有聪慧受宠的幺弟,他在家里不怎么起眼,死后姜三太太也过得不大好。本来他与皇后娘娘还有楚王妃是亲兄妹,二位贵人理当照应一下他的遗孀的,可姜三太太又跟楚王妃性情不合,于是日子就更难过了,听说刚开始守寡那几年,连日常吃用都要靠娘家人帮衬……”

    周康点点头:“这倒是真的,两家家世本来相差无几,不料龚家那些年有些沉寂,反而姜家先后出了皇后与王妃。一下就把龚家压下去了。龚家忍着这口气,直到后来给姜三太太请封了节妇,龚乐林又得了官,姜家才收敛了些。因此龚乐林与姜家二房可说是极为不和,也曾多次驳了楚王府的脸面,难得皇上对他依然信重。不过姜三太太在姜家时。多得长房照应,因此他与姜家长房倒还算交好,与姜七爷还是棋友。”

    青云不知道姜家还有这种内情,有些吃惊:“真的吗?我还以为皇后与楚王妃出身的那一支定然十分风光,却不知道还有人会受这种罪!他们家也真是的。就算姜三太太守寡得早,没有儿女,又跟楚王妃合不来。好歹也是他家儿子的未亡人,怎么能这样折腾人呢?”

    周楠冷笑:“楚王妃行事向来如此,若是讨得她喜欢,男子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女子就算是小门小户出身,又或是庶妾养的贱种,都能嫁进高门大户做贵妇人;可若是不讨她喜欢,哪怕是公主王妃。也别想好过!从前我还当她是个慈爱的长辈,当她那个女儿轻云郡主是至交好友,哪里想到他家翻脸就不认人!自那以后。我才知道她们母女俩的真面目!”说到这里,她看向青云的目光又有些愧疚:“我平日不愿叫你名字,就是因为你跟楚王郡主的闺名相似。我一念你的名字,就总是想起她,心里难免恶心,你别恼我。”

    青云心想她陪着周康回京受审时,不知经历了什么,怎会跟她生气?便笑着摇了摇头,又扯开了话题:“既然这位龚大人与七伯交好,那我写封信给七伯,请他给干爹写封介绍信,等干爹到了锦东以后,也能有人照应。”

    刘谢忙道:“何必劳烦姜七爷?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府经历罢了,知府大人但有吩咐,我照做便是,也不必他照应。况且又有周大人与我同去,遇事也有人可帮忙。”

    青云无奈地道:“多认得一个人总是好的,周大人去了锦东也只是做通判,他还需要上司照应呢,您怎么就不用了?我又不是要您去拍人家马屁,只是预防万一罢了。”

    刘谢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青云叹道:“干爹,你这个样子,将来怎么在官场上混呢?有周大人在时还好,可你又不能永远都跟周大人在一处当官。”

    周楠吃了一惊:“怎么?你难道不打算跟着去?”

    青云怔了一怔,也吃惊了:“我可以跟去吗?”她又不是刘谢的亲生女儿!

    周楠却理直气壮地道:“你自然要跟去啦,你可是早就算在刘叔的家眷里头的,不跟着去,难道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要知道,父亲与刘叔走了,指不定还要带上钟师爷,你在清河难道就指望那些流民照应了?”

    青云听得有些不高兴:“你说得我好象很没用似的,没人照应我还活不成了吗……”

    周康也说:“此事确实麻烦。钟师爷方才已跟我说过了,先前听闻淮王病重,向皇上忏悔当年犯下大错,皇上感叹万分,不但派了太医来为淮王诊治,还遣了许多宫人前去侍候淮王。若淮王真有个万一,淮王妃与世子很有可能会获释。王府的产业多数都充公了,倒是这淮王别院还在,若是王妃与世子回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钟师爷担心他们会寻他晦气,正想跟我一块儿走呢。连他都不在这里了,只一位罗县丞,未必能把你照顾好。”

    青云听得心下有些惶惶的。她这几年能过得舒心,跟抱了条好大腿脱不开关系,要是这条大腿飞走了,她心里真有些没底。现在这个时代,可不是讲究法制的社会。

    刘谢忙道:“我自然是盼着青丫头能与我同去的,她做了我几年的闺女,一朝分离,可就心疼死我了!就怕她是姜家千金,姜家人迟早要来接,我怎么好把她带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周楠不以为然:“姜家要来接,早就派人来了,怎会一去两年都没有消息?除了那位林公子还能探望过两回以外,姜家是一个人也没来过!他们显然没打算认青姐儿,青姐儿还理他们做什么?”

    青云不由得苦笑。姜家这两年确实没派人来接她,但倒不是有心不认她。林德头一回来探望她时,就已经解释过了。

    姜家这两年正处于内乱不休的时期。那年淮王同党名单泄露,姜家的人当然不在上面,可姜家长房的姻亲却被卷了进去,姜大老爷为此受到二房为首的一众族人逼宫,族长之位险些不保。楚王妃有心为亲兄长争夺这个位子,便帮着二房争权,还好皇后是个明理的,不赞成这么做,那姜大老爷才勉强在大多数族人的拥戴下支撑到今日。但楚王妃没有明着与皇后作对,私底下却纵容姜家二房小动作不断,姜家族中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争吵不休。姜七爷作为亲近长房一方的族人,也被卷了进去。

    姜七爷本来早已将她的事禀告给姜大老爷,可一来他们不想跟四房母子打交道,二来也是找不到熟悉姜钧之女的人做辨认的工作,加上族内事多,就只好把青云摆在一边了。这两年除了每年派人送一次米粮布匹过来供青云日常使用外,便只有林德曾经奉他们的命令来看了她两回。而且因为担心会走漏风声,他们连侍候的下人也不敢派来。不过林德上回临走前提过,最迟今年春天,姜家会派教养嬷嬷过来指导青云礼仪规矩。即使一时半会儿她无法回到姜家认祖归宗,作为姜家女儿该学的规矩还是要学的。

    青云真心觉得这种事没意思,但隔了那么远,她又拒绝不了,林德只当她是发小孩子脾气,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不过眼下春天都快过去了,姜家还未来人,青云便只当是出了变故。

    只是……刘谢即将调任远房,她真的要独自留下来吗?没有刘谢与周康,姜家又迟迟未派人来,她听说已经有闲言碎语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知会怎样呢,她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这件事?

    走出县衙时,青云还在纠结。

    事实上无论是留在清河,还是跟刘谢一起走,对她来说都没问题。留在清河,也许没了靠山,但钱老大夫、王掌柜等人都很关心她,真要遇到麻烦时,罗县丞应该会念一点旧情面,还有一个关系稍微疏远一点的赵三爷。她在这里有朋友,有房产,还有铺面可收租,环境和人都是熟悉的,即使不能大富大贵,小康生活总能保证。当然,如果是跟着刘谢一起走,同行还有周康与周楠父女俩,同样是关系很好的熟人,她还能到新地方开阔视野,也是不错的选择。

    关键是姜七爷曾经许诺会派人来接她回去。尽管她对姜家不怎么感冒,但怎么说姜七爷与林德对她也挺好的,两年前淮王别院案发时,也帮过刘谢的忙。虽然说最后是托了乔致和的福,又有钟淮的合作,刘谢才逃脱大难,跟姜七爷关系不大,但总归是承了对方的人情。如果她不认识他们就算了,但是既然承了人家的情,如果将人家的要求置之不顾,她心里是无论如何也过意不去的。

    该怎么办呢?

    青云走出后街,抬头一看天色还早,便想起方才周家父女商议着,清河县衙的事务可以暂时交到罗县丞手里,不必等新县令来了再走,趁着如今天气还不算热,赶紧收拾了行李赶路,路上也不会太辛苦,因此他们打算这个月内就要动身了。刘谢自然是跟着他们走的,行李什么的都好说,可他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又有老家那边的兄弟要知会,准备的工作就多了。这古代人做远程旅游,可没有现代人方便,一些药物需得带上,尤其是治水土不服的,免得刘谢这小身板半路上病了。官才升了一品,却去了半条人命,那就太不划算了。

    这么想着,青云脚下一转,就拐上了前往钱老大夫医馆的路。才走出几步,便有一辆驴车停在她前方不远处。车夫又是一个熟人――林三:“大姐儿要上哪儿去?你是千金xiao姐,怎么能委屈你走路呢?快上来!”

    青云苦笑了:“林三叔,连你也这么叫我,是拿我取笑的吗?”

    林三哈哈大笑,仍旧招呼她上车。她也不扭捏,干脆地进了车厢,说了想去的地点。便往竹筒里扔了五个钱。

    医馆离西城门不远,没多久就到了。青云下了车,辞别了林三,便往医馆里去。

    如今钱老大夫在清河县境内可以说是大名鼎鼎,他本就医术颇佳,这几年在曹玦明的指点下,又学会了不少医学知识,在清河一带。已经可以算是排位第二的名医了(第一是曹玦明)。来找他看诊的不再局限于流民,本城的官民百姓也是他的常客,因他性情和蔼。人又风趣,还常常与同行们交流医术心得,因此很容易就在整个淮城府的杏林圈子里站稳了脚跟。如今他研究了不少成药丸子。在店里卖得很好,又教会两个僮儿简单的医术,还招了两个颇有经验的中年大夫轮流坐堂,医馆已经渐成规模,即使他与曹玦明不在,也能维持如常。

    今日医馆的病人并不多,有一位坐堂大夫在为两位老人看诊,旁边还候着三个人,僮儿在柜台后拣药,半夏则倚在柜台边跟一个熟悉的顾客唠叨着吃药期间的饮食忌讳。僮儿见青云来了,忙迎上来道:“青姐儿来了?师傅在后头歇着呢,你要找他么?”

    青云点点头,跟着僮儿往后堂走,经过半夏身边时,停了一停,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走了。半夏嘱咐完,送走了顾客,便探头往里看,可惜看不到什么,想了想,他便走出店门,招手唤来一个在街边闲站的小子,如此这般嘱咐了几句话,塞给对方几个钱,便把人打发走了。

    钱老大夫在后堂闭目养神,听了青云的来意,笑道:“行,都包在我身上了!但凡是居家旅行、出门在外能用得上的药,我都给备上,连金创药也都配上几剂,你觉得如何?”

    青云笑着向他道谢:“我就知道您老人家最可靠了!找谁都不如找您稳当。”

    “你这丫头!嘴那么甜做什么?我这儿可没有糖给你吃!”钱老大夫笑着摇了摇头,“刘主簿终于有了升官儿的机会,着实难得。虽然他与周大人都要走了,清河的百姓便失了两位好父母,但他们这样的好人,原该做大官的!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知道,两位大人要走,我们也当有些表示才行。你说他们打算几时动身来着?”

    “周大人的意思,是尽量赶在这个月内出发。”青云道,“不过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想搞得太过劳师动众吧?我听罗县丞提过,他以前任职的那个县的前任县令,最爱这些虚架子,好象有什么万民伞呀,脱靴遗爱啥啥的?”

    钱老大夫哈哈大笑:“万民伞自然是有的,至于周大人要不要脱靴子,那就随他的喜好了。”又叹了口气,“平心而论,以周大人这几年在清河为百姓――尤其是为我们流民们所作的一切,他也当得起这些。我们要送他万民伞,全是发自真心,并不是要摆什么虚架子。”

    他嘱咐青云:“刘主簿的药就交给我,你若得了他们动身的确切日期,好歹跟我说一声,我是一定要去送的,只怕别人也要去。”青云应了。他又问:“你们是打算走水路还是陆路?”

    “这个他们还没决定,不过应该是走水路吧?那样路上舒服些。”青云又道,“我还没决定要不要跟着去呢。”

    钱老大夫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说得也是,你原有家族亲人,住在这里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迟早要回去的,总不能真跟着刘主簿到任上去,你只是他干女儿,又不是亲闺女。”

    青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钱老大夫便开始念叨,若真要走水陆,那就得再预备几包晕船药了,青云见他准备忙活。便先告辞了。临走前,钱老大夫忽然叫住他:“我听半夏说,曹哥儿昨日回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青云一怔:“他回来了吗?他走了都有……快一年了吧?”

    曹玦明这两年并不是一直在清河的,青云与他说开了之后,许诺一旦自己恢复记忆。就会将实情告诉他,让他不必再浪费时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他便往淮城周边的几个府转了一圈,拜访了几位杏林前辈。讨教了医术,然后又回来了。没待几个月,他又离开了清河。这回是要上京城,到京郊的张碧罗家看看她的疯病是否有好转,或者查查有没有遗漏的线索,然后就要回转岍州老家探望母亲。他走的时候没有说归期,只是将半夏留下来给钱老大夫做助手,青云原本以为,在自己能提供前身关于魏红绡经历的消息之前,他都不可能回来了。

    没想到。刘谢才得了升迁的文书,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离开,他就回来了。

    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收到消息吧?青云这么想。

    她现在跟曹玦明的相处方式有些尴尬。虽然他好象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也对她依旧亲切关怀,但她心里一想到他曾经骗过她。对她的好有可能都是为了她脑子里的记忆,心里就觉得不舒服,因此对他是礼敬有余,亲近不足,每次遇见都觉得尴尬,而一听到他问是否记起了什么,她又在心里暗暗生气,虽然面上半点异状都没表现出来。

    曹玦明一走大半年,再次回来后,两人相处时的情形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青云怀着心事走出医馆,却看到分别已久的曹玦明就站在医馆门前,身后停着一辆小马车,似乎是他家去年新置办的那一辆。他的气息微微有些急促,额头上还带着汗,衣裳的下摆处还有尘土,稍嫌有些狼狈。

    青云很是意外,勉强挤出一个笑,行了一礼:“曹大哥,你回来了?”

    “是。”曹玦明也露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容,“昨天傍晚才到的,本来打算今天在家先歇一日,但想想医馆里可能有事,便过来看一看。”接着他便转头“看”了医馆一眼,“似乎一切如常,我就放心了。”

    青云默然,总觉得他是匆匆赶过来的,犹疑地问:“你来医馆是不是有急事?”

    “没有!”曹玦明断然否决,“姜妹妹,你这是打算回家去么?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青云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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