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探听

    第六章 探听 (第2/3页)

致和事后并没有向外人提过当年之事,更没有找上周家质问曾经的爱人。但是王庆容——如今的周太太心知肚明,若不是自己变心在先,诬告在后,乔致和是不会落到那等境地的。也不知他苦读了多少年,又受了多少气,才考中了进士,得以出人头地。如今他成了钦差大臣,奉皇命前来审理她丈夫的案子,若不趁机报复于她,岂不是辜负了这上天赐予的大好机会?!

    吴婆子的建议,周太太有些心动,但她没有把握。乔致和送来的信里并没有提及当年的细节,他只是问她:是否有愧于心?为何能安心享受今日的大好人生?她如今的好日子,都是拜谁所赐?他说,要让她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周太太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了些。她深信自己的一切荣华富贵与儿女的前程都系在虞山侯府的父兄身上,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必须得有所取舍!

    她正色对吴婆子道:“你说的法子,我要试一试……若他当真知道实情,怨恨于我,那哪怕是跪下求他,我也愿意!无论如何,我要保住父亲,保住虞山侯府!当年若不是周康横插一脚,我与他未必就成不了事,他要怨也该怨周康才是!只要他能饶过我们王家,饶过我和两个孩子,随他如何出气!”

    吴婆子惊得呆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勉强笑道:“太太英明!”

    房门外,面色苍白的周楠踉踉跄跄地倒退离开,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虽然周太太与吴婆子说的许多话声量太低了,她听不清,但她非常肯定自己听见了其中最重要的内容——母亲居然跟钦差有过私情!如今已成了仇怨,父亲很可能就是受此连累,才会被害入狱的!可母亲居然不想着救父亲,反而说,愿意求那旧日的情人,只要对方放过王家,放过他们母子三人,那么……父亲呢?!

    周楠在屋里呆坐半日,直到丫头察觉不对,进来问她怎么哭了,她方才抹干脸上的泪水,起身冷冷地道:“我要去哥哥那里!”

    她要去找哥哥,去问他是否知道事情的真相。既然母亲不打算救父亲,那么就由他们这些做儿女的去救!

    与此同时,青云正在家中打包行李。无论钟家与周家是什么态度,她都不能继续留在清河等消息了,刘谢身边没有人可以照顾他,刘明整天除了喝酒赌钱什么都不干,能帮得上忙的就只有她了!她在清河住了这么久,大部分时间内能过得顺心如意,都是多亏了刘谢的照应,她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弃他不顾的。

    曹玦明知道了她的决定,想了想,便主动提出陪她同去:“你一个女孩儿,出门多有不便,到了淮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怎知道往哪里打听消息?找谁打点?你只是刘大人的干女儿,并非正经亲眷,只怕到时候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不如我随你同去,我在淮城住过些时日,也认得几个人,总比你强些。”

    青云很是感动:“曹大哥,这样太麻烦你了。本来就是我干爹的事……”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曹玦明板起了脸,“他是你干亲,难道比我还要亲?你能为他四处奔波,我难道就不能为你出力了?再说这样生分的话,我就恼了!”

    青云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是我错了,那就一切拜托曹大哥!”

    曹玦明这才展颜笑了,回头也去打包自己的行李。麦冬避了人问他:“少爷这是何必?此事又不与咱们相干!况且若真将刘主簿救出来,那丫头有人可依靠,还会听我们摆布么?!”

    曹玦明淡淡地说:“能不能救出来尚在其次,我只是想让她更加信任我。我已说过了,我心里有数,你不要再多问,省得叫她听见!”麦冬只得退下。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心头的顾虑,因为曹玦明准备好行囊后,便亲自去厨房熬了一碗药,送到青云跟前,对她说:“明儿要出远门,路上风霜侵骨,你身子只怕经不住。喝了这碗药吧,把你的底子打好一些。”

    青云怎会疑他?高高兴兴地接过药喝了。她还习惯性地闻了闻药里的材料,笑问:“这是补药?曹大哥想得真周到!”

    曹玦明笑了笑:“你身子弱,还当多补一补才是。我有个极好的方子,最适合你这年纪的小姑娘,只是清河药材不足,等到了府里,我顺便逛一逛几个大药铺,把缺的药补齐了,你照我的嘱咐,每日喝一剂,包管这一个冬天都不会轻易病倒!”

    青云忙道了谢,还笑着说:“曹大哥别只顾着我,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呀!我听半夏说你又把鞋子底磨破了,却吭都不吭一声,只叫人上外头买鞋去,谁知外头卖的鞋太薄,大冷天冻得脚都僵了。你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呢?反正我平时也没少做鞋,不过是顺手的事儿。你以后可别这样了!”说罢从身旁装针线的篮子里抽出一叠两双新纳好的厚棉鞋,笑着递给了曹玦明:“你先穿着,穿坏了我再给你做新的!”

    曹玦明一怔,勉强扯出一个笑,接过鞋子,只觉得那几双鞋出乎意料地坠手,仿佛压在 的心头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次日清晨,青云起了个大早。高大娘不会跟着去淮城,便特地烧了一大锅热腾腾的汤面,又天刚亮就敲开熟悉的酒家大门,切了一大盆卤肉回来作佐菜,当成是曹玦明与青云等人的早饭。

    吃饭的时候,她还在旁碎碎念个不停:“路上千万要小心……把伞带上,把厚斗篷带上,多带两件棉袄……遇见不懂事的人别跟他生气,出门在外少惹事……刘大人在大牢里一定过得不好,手炉是不能送进去的,棉袄够暖却经不住大牢里的阴冷,把那两件皮的衣裳带去……”

    青云一边听一边笑着答应下,心里暖暖的,也嘱咐她:“大娘在家要当心,曹大哥把半夏留下来给您做伴,您若有为难的事,就让半夏去找人,左邻右舍也好,钱老大夫也好,要是钱不够使,就上同福客栈找王掌柜,我都跟他们说好了。”

    “知道啦!”高大娘含笑嗔了她一眼,“没你这丫头,我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别太小看了大娘!”听得门外有马车声与人声,她忙道:“一定是雇的车来了,我去瞧瞧!”

    青云没有上外头雇车,找的是认识的流民。这大半年里,流民们都安了家,渐渐分得了田地,连粮食种子也有官府帮忙备下了,就等着明年开春播种。但在那之前,大家还得要寻些营生,挣点儿钱。有人学了泥瓦匠木匠的本事给人盖房子,有人学了烧砖的技术去各地砖窑打零工,也有人合伙凑了钱,买一两辆旧车,受雇于越来越多的商人们做运货的买卖。今日来的就是这行当里的人,姓林,本是兄弟三个,跟着马老2做了几个月苦力,存了点钱,便寻熟悉的木匠打了几辆车,专门来往于清河与淮城之间,帮人运货送货,熟悉道路不说,在淮城也有人脉。

    见是他们来了,青云匆匆吃完面,便跑出来打招呼:“三位叔叔,还有林大婶,今日就拜托你们了,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们。”

    林大憨厚地笑道:“青姐儿这话就见外了,没有刘主簿和周大人,咱们也没有如今的好日子,他们出了事,我们自然要出一分力的。”他妻子林大婶也上前笑着拉青云的手:“可不是么?不过是送你们去府里罢了,能费什么事?实在不用再三谢我们。”

    青云笑道:“还是要谢的,你们干的是力气活,日子过得不容易,这回不但免费送我们去淮城,还怕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方便,让林大婶来陪我。你们一片心意,我真的很感激。”

    林大忙道:“一点小忙,也值得你再三地说?咱们就是想着,能让二位大人再回来清河,给我们做父母官就好了。别的事做不来,送你们一程总是没问题的。”

    他两个兄弟也在后面笑着附和,林二驾着一辆马车道 :“我去县衙后门等钟家的人,一会儿在街口会合。”青云应了,林二便驾着车走了。林大夫妻与林三帮着装行李。

    曹玦明命麦冬将包袱送到车上,青云也跟着帮忙,然后与高大娘再次道别。就在他们准备出发时,刘明才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宅门前,身上的绸缎衣裳已换成了粗布面的烂棉袄,一副落魄样子。

    青云皱着眉站在车边看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他一声:“我们要去淮城见干爹,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刘明气愤地道:“当然有!你们叫他赶紧回来!那qun混蛋竟说我欠了他们的银子,把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了去!真真放屁!我不过是借了他们二十两银子,凭我这几日赢的也够还了,谁知他们利滚利,竟叫我还一百两,我不依,他们就把我的东西都抢走了!还说哥哥如今不中用了……”

    青云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冷笑道:“早告诉你那些人信不过的,你偏不听!如今干爹有了麻烦,你不说关心两句,还只顾着让他回来给你收拾烂摊子!有你这样的兄弟,干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赶紧给我滚,这里不收赌鬼!”甩头就上了车。

    曹玦明给半夏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拦住刘明不许他进门。马车驶走的时候,刘明还在门口大声嚷嚷:“这是我哥哥的家,凭什么不放我进去!”半夏凉凉地道:“这是我们少爷的房子,你哥哥不过是赁我们家的房子住罢了,如今我们少爷发了话,不许你进门,便是刘大人在此,也没话说。你要不服,上衙门告去啊,看谁会为你撑腰?”连高大娘也不搭理他,招呼半夏一句,转身就走回门内,关上了大门。

    刘明在宅门前大吵大嚷了半日,除去左邻右舍偶尔有人探头出来看热闹,谁也没理他。他急得在门前团团转,想起自己还欠着那qun人的银子,若不能及时把哥哥的东西换了钱抵债,他真的会被打死的……

    青云一行人在街口与林二及钟家的人会合了。钟家来的并不是钟太太或钟胜姐,她们一个是病人,另一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退的姑娘家,去了淮城也做不成什么事,因此便委托了钟县丞的一个堂弟,排行第六,人称钟六爷的。他原是县衙里一个书吏,地位不高,但托钟县丞的福,在衙门里混得不错,好几年下来,各方面的事都知道一些,也曾跟着堂兄去淮城拜会上司们,因此认得几个熟人。

    青云与他不过是见过几面,说不上熟悉,相互见过礼就完了。倒是钟六特地向她道了谢:“我听二嫂和侄女儿说了,多亏姑娘提醒,不然此去府里,二哥还是会倒霉的。”

    青云闻言便有些好奇,试探地问:“不知钟太太可都把那些东西的来历想起来了?”

    钟六微微一笑:“自然都想起来了。其实嫂子也是太小心了,怕叫族里的人知道会说闲话,因此才不肯实话实说。我已劝过她,事情总要分个轻重,如今她已明白过来了。”

    青云有些疑惑:“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钟六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二哥二嫂身家只是殷实罢了,哪里买得起那么多贵重珠宝?那些原是我大伯母——也就是二哥的母亲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她是富商人家的女儿,门第虽低,陪嫁却极厚,老家人人都知道的。不过她过世之前,把大部分嫁妆都留给了长子,其他孩子只给了一点点,原是心疼胜姐儿这个唯一的孙女,想把那些东西给胜姐儿做陪嫁的,为免其他人说闲话,对外只说是东西都卖掉花光了。二嫂怕这件事叫家里人知道,几位哥哥嫂子会跑来讨要,就犯了糊涂,隐瞒下来。事实上,二哥二嫂就是把那些旧首饰上的珠宝拆下来,请匠人照图纸打了一套新首饰罢了。”

    这个说法倒也说得通。青云笑了笑:“原来如此。”心里却一个字也不信。

    钟六并不在意她信不信,只要钦差那边能信就行了。一行人齐齐出了县城,正要往官道上走,却发现路边停着几辆马车,驾车跟车的却是周家的仆人。

    第二辆马车的车帘被掀了起来,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姜姑娘,你在不在?”

    青云掀起车帘看去,认得是周楠,不由得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周楠撇撇嘴:“怎么不能是我?我们家原本就要派人去的,只是没打算与你们同行罢了。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我父亲与钟刘两位原是一个案子,我们三家在一处,遇事彼此也可以照应。”

    一个婆子从第一辆马车边走了过来,对周楠道:“姑娘,太太说了,这里是外头,别抛头露脸的,叫人看了不尊重。”

    周楠脸色微微一沉,盯了她一眼:“怎么了,我不懂规矩么?要你管!”却又转头继续跟青云说话:“你们到了府里,打算在何处歇脚?等我闲了就去找你。”

    她忽然变得如此热情,青云有些不习惯,犹豫着说:“还没定呢,我们打算到了以后先去看望我干爹和钟大人,再说别的。不过……可能会在云来客栈住下吧,我表哥跟那里的掌柜相熟,而且那儿又离府衙近。要是不在那里,就是城西的王氏大车店了。”那里是林家兄弟常去落脚的地方。

    “好,到时候我去找你。”说完周楠就放下了帘子,十分干脆利落。

    周家随行人员里的焦三走了过来,跟钟六说了几句,钟六便命人给青云捎话:“周家太太与姑娘要与我们同行,三家人在一处,彼此也好照应。”他都答应了,青云自然不会反对,也就由得他们去了。

    一行人再次转上官道,不料才走了不到一里路,又再次停下了。王掌柜带着一大**流民在道旁等候,见他们来了,认得林家兄弟,便都迎了上来。

    青云跳下车,吃惊地看着他们:“王叔,你们这是……”

    “傻丫头,你要去府里,我们怎能不来相送?”王掌柜道,“刘主簿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好事,周大人与钟大人还让我们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如今他们有难,我们小老百姓别的做不成,来送送你们也是好的。你去了府里,见到他们,就替我们带个好吧!告诉他们,我们大家都盼着他们平安回来呢!”身后众人齐声附和。

    青云鼻子发酸,忙忍住泪水,点头笑道:“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王掌柜又从人qun里拉了个人出来:“你这一去,不但要到牢里探监,还要四处打听消息、打点官府,虽有小曹大夫在,但那是你亲戚,我们这些受了三位大人恩典的人也想尽一分力。陈三多他老子做过里长,他自小就跟官府打惯交道的,比我们见多了世面,就让他跟着你们一块儿去吧,有跑腿的事只管让他去做,要是银钱上不凑手,也只管找他。我们凑了一笔银子,不多,也就是百来两,是大家的心意,若能帮得上三位大人的忙,那就最好不过了!”

    陈三多上前冲青云笑了笑:“青姐儿,几个月不见,可还认得我么?到了府里,有事只管叫我去做。官府的规矩我都是知道的。”

    这陈三多原也是流民,正如王掌柜所言,在西北时他父亲是个里长,只是如今家人早已四散。到了清河后,他与王掌柜、青云等人合伙开了同福客栈,因他嘴皮子利索,就到码头上负责做广告拉客人去了。谁知这一去,竟成全了一段姻缘。码头上一个船老大的女儿看中了他,两人不久就成了亲,他帮着丈人打理船行生意,日子过得很是红火,除了偶尔到客栈领红利,已经很少与王掌柜等人来往了,更别说是青云。没想到今日他会主动前来帮忙。

    青云眼睛已经湿润了:“陈哥……”

    陈三多笑着对王掌柜说:“瞧,还是个孩子呢,居然哭了!”众人都发出了善意的嘲笑声。曹玦明与钟六也颇为感动,后者还再三向王掌柜、陈三多等人致谢。

    偏在这时,周太太派了焦四过来破坏气氛:“时候不早了,有话改日再说吧,我们太太急着赶路呢!你们什么时候说完话?”

    众人都有些不高兴,青云与钟六对视一眼,后者叹道:“罢了,就当看在周大人面上吧。”青云撇撇嘴,没说什么,再次与王掌柜等人告别,带上陈三多,重新上路了。

    淮城离清河县城只有几十里路,众人坐马车,若是路上顺利,傍晚前就能到达了。青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谁知道那位周太太总是嫌别人耽误功夫,自个儿却娇气得很,每走几里路就要停车歇息,不是要找茶摊买热茶水和点心,就是嫌车太颠坐得她腰酸背痛需得歇一歇,又或是感到不适要停车休息……诸如此类的。

    眼看着快要晌午了,周太太又提出要停下来找个干净地方吃饭。钟六忍不住了,跑来寻青云商议:“这要耽误多少功夫?再这样下去,咱们天黑都到不了府城!不如跟他们分开走算了。”

    青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道:“咱们带了干粮的,没必要另找地方,要是他们不肯将就,就分开走吧。”林大婶也在旁不停点头。

    钟六便去找了焦三,焦三报上去,周太太是无可无不可的,她本来就不想跟钟家人同行。谁知周楠听说后,却道:“既然如此,我跟姜姑娘她们一块儿走好了,母亲慢慢吃完了再来。”

    周太太大怒:“这是什么话?!你一个千金xiao姐,如何能与他们同行?!”

    周楠神色很平静:“我跟哥哥说好了的,父亲的安危要紧。我等不及要去看他了!”

    周太太讪讪地,最终还是让了步,他们不另寻地方吃饭,但要停在路边吃了点心再赶路。钟六也就依了她。

    如此拖拖拉拉地,一行人终于赶在日落前到达了淮城府,周家人自去寻地方住宿,青云与钟六等人则去府衙打探消息,这才知道,原来周钟刘三人都被关在司狱司大牢里,有重兵看守,寻常人等不许探望。先前随行前来的官差们,已经有三四日不曾见过他们三人了。

    “三四日?!”青云大吃一惊,“现在天气可是越来越冷了,那么多天没人看见他们,那可有人送衣服吃食进去?!”

    前来与他们会合的一名官差答道:“牢里有饭菜供应,只是衣物却一直送不进去。三位大人本来是被唤去接受问话的,谁也没想到钦差大人会忽然下令收监,因此除了身上穿的,一件多的衣裳也没带。我们先前原也送过,只是被大牢那边打了回来,说是怕有夹带的,牢里自有被褥,不必再送。”

    青云听了担心不已。周康与钟淮都是家里有钱的,身上肯定穿得足够暖和。但刘谢的新棉袄被刘明偷去当掉,出门时只带了一件旧袄和一件皮背心,那时候倒罢了,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哪里经得住?她立时便急了:“这是怎么回事?怕夹带搜一搜就行了,怎么连家里送衣服过去都不许了呢?从前也没听说这样的规矩呀?!”

    “谁说不是呢?”那官差道,“我们私下也在议论呢,那位钦差大人是不是在故意折腾人?悄悄问府衙那边的人,他们心里也纳闷,不过昨日新知府却下了令,不许他们议论这件事。听说新知府与钦差大人是旧识。”

    钟六在旁插嘴道:“可不是旧识么?听说钦差乔大人是定国公的儿子,新知府是走定国公府的门路,才坐上这个位置的。”

    卧槽!青云心中直骂娘,这种官官相护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她又问:“不许探望就算了,连送东西都不行,这绝对是故意的!连重刑犯和死囚都没这个待遇呢!”

    钟六皱了皱眉头:“也罢,咱们带了证据来,先报上去证明二哥的清白吧。如今这情形,能救得一个是一个!”说罢就带着人,从后面一辆马车上卸下几个箱子,命人抬着往府衙里去了。

    青云看着他们离开,心里暗暗着急,钟家人可以有所谓的物证什么的去证实钟淮的清白,但刘谢这边本身就是欲加之罪,要如何去救?要不要……回清河去弄个万人大签名之类的东西?不过还是要先见刘谢一面,把事情弄清楚再说。目前看来,很可能只是钦差误会了而已。啧,早知道她就该把刘明带上的。

    曹玦明见她着急,忙道:“妹妹莫急,咱们先想法子找人打探一下,或许还有转机。”

    曹玦明的法子果然很给力,他在去清河之前,曾在淮城逗留过一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托他老本行的福,倒是救过几个病人,其中一位重病患者的儿子正是司狱司大牢的司狱,手下管着周钟刘三人呢。他带着青云直接找上门去了。

    那司狱是个孝子,曹玦明救了他老子的性命,他心里感激到了十二分,一见面就先来了个大礼,又要招呼妻儿一起来磕头。曹玦明忙拦住了,压低声音对他道:“有件为难的事,想请大人帮忙。”那司狱知机,寒暄几句闲话,便让妻儿都退了下去,将曹玦明与青云请到花厅里品茶,一个下人都没留。

    曹玦明便向他介绍了青云的身份,只说是自己的表妹,家里原住在西北,因西北大旱,举家南迁,路上父母都去世了,滞留清河,亲戚们赶去救援之前,蒙清河县主簿刘谢照应了些时日,便认了干亲,如今刘主簿竟被下了狱,她就赶过来打探消息。

    司狱对此表示了理解,叹道:“虽说钦差大人与新来的知府都道那位刘主簿是个昏官,但我每日瞧他言行,竟是个正派的老实人,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姜姑娘知恩图报,也是难得。”

    青云说:“不瞒大人,我都问过了。原是我干爹的兄弟从家乡前来投奔他,那是个糊涂人,也不知听了谁胡编的谣言,明明我干爹只是从司吏升了主簿,又因曹家表兄好意,搬进了曹家宅子借住,他却当我干爹做了大官,发了大财,一便在外人面前胡乱炫耀。谁知不巧,他竟与钦差大人一路结伴同行,还把自己的身份来历都说了,钦差大人想必是听信了他的胡话,才误会了我干爹。只可惜我干爹这个兄弟平日里吃酒赌钱无所不为,我怕带了他来,事情反而更糟,也不知该如何为干爹辩解。”

    司狱笑道:“原来如此,这倒也容易,想法子给新来的知府大人递个话好了。他跟前的几位师爷,平日都惯了收礼替人办事的。府衙的几位大人都不觉得刘主簿有什么要紧,是关是放,都是一句话的事。当日钦差大人会拿下他,多半只是个搭头,关键是那位周县令!”

    曹玦明察觉到他话外之意:“莫非……钦差大人是有意针对周大人?”

    司狱笑了笑,低声道:“不瞒小曹大夫,钦差大人虽不曾明说什么,但我们底下人都看得分明,周大人才是正主儿呢,他们二位从前必有旧怨!只是知府大人不许我们议论,我们才装作不知道罢了。”

    青云与曹玦明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青云便从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来,却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之前,曹玦明已经告诉过她淮城府衙的行情了。五十两固然让人肉疼,但只要能把人救回来,钱财尚在其次。

    司狱笑着将银票收下了,这不是他要的,而是拿去打点知府身边的师爷们。他又与曹玦明和青云约了个时间,两人便告辞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透。青云赶紧和曹玦明一起回到同伴们身边,就在云来客栈要了几间客房。不过林家兄弟与林大婶嫌这里房钱太贵,自行驾着车去了附近相熟的王氏大车店。

    一宿无话。第二日清早起来,青云与曹玦明到了大堂里吃早饭,钟六已经坐在那里了,神色颇为轻松,还很高兴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青云心想钟县丞那边定是有了进展,忙问他昨儿夜里如何。钟六果然笑着说:“虽不曾见到钦差大人,但他底下办事的人倒是很客气,知道我们带了有力的证据来,便答应了会告诉钦差大人,眼下我们只要等消息就好了。”

    青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把东西都交给他了吗?”

    “怎么可能?”钟六倒很是精明,“要紧的证据,自然是要见到正主儿才上交的。”

    果然才过了晌午,府衙那边就有了下文,命钟六带着证据过去了,下午回来,已经有了准信,道钦差大人查看过证据了,钟淮果然是误判,只是还有些旁的瓜葛,需得他留下问话,要到明日才能放出来。

    青云知道钟六交上去的证据是什么,不外乎一叠“王府工匠画的首饰图纸”,一些用剩下的珠宝首饰——当然,是完全民间风格的,还有一份年月“久远”的陪嫁单子,用来证明钟淮用来送礼的珠宝全是来自亡母的嫁妆,剩下的就是几个箱子、妆盒之类的东西,都是几个月前被发卖的犯官物品。说真的,青云自己都没想到他家当日原来买下了那么多东西,有好些都是她没见过的呢,难道是县衙发卖之前,钟县丞就把自己看中的部分好东西先截了胡吗?

    还有,那一点所谓的证据,能占多少空间?钟六昨晚抬进府衙的可有好几个箱子呢!今日抬去的倒是只有一箱,消失的那几箱是怎么回事?

    不过青云也能理解钟家的做法,自己还不是一样吗?只是没他家出手大方罢了。她叹了口气,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傍晚时曹玦明带着她又去了一次司狱家。司狱已经有了准信。新知府身边的两位师爷收了银子,都表示愿意网开一面,在知府面前替刘谢多多美言。他们还道,刘谢的事其实完全没有证据,连府衙的人都听说过传言,知道他是个老实人,不过是传闻中为周康所赏识倚重,受了后者连累,才被钦差一并丢进牢里去的。若是刘谢能知机一点,主动招出周康的黑历史,最好是有明确证据的,那就一切好说,不但能顺利出狱,还能官复原职呢,日后前程说不定能更加光明!

    这种事青云不必问刘谢,也知道他是绝不会答应的。他那脾气虽有些软弱怕事,但执拗起来也是固执得可怕。他一向感激周康的知遇之恩,明知道对方有麻烦了,态度也不曾冷淡半分,顶多是不主动搅和进那些麻烦里头罢了,叫他去陷害指证周康?只怕比让他打一顿兄弟还难!

    当然,青云不会把这话说出口,只是苦笑着向司狱道谢,顿了一顿,道:“不瞒大人,我干爹的为人素来老实,他认定了周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就不会轻易改口说周大人的坏话。我又没法见到他,连劝一句都做不到,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曹玦明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司狱也是个明白人,想了想,便道:“我请师爷们向知府大人探探口风,看能不能让你进去见刘主簿一面,若能劝得他答应,自然一切好说。不过你也别担心,两位师爷收了银子,就不会不尽力。我看刘主簿还是很有可能平安出来的。”

    青云的目的就在于此,见他说出了口,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咬咬牙,她又掏出了三张银票放在手边的茶桌上,都是二十两的面额,这差不多已经是她能掏出来的所有现金了:“一切就拜托大人了,这是一点小小心意。三张银票,是分别孝敬您和两位先生的。”

    司狱忙道:“这如何使得?给两位师爷的也就罢了,我深受小曹大夫大恩,怎能收他表妹的银子?”便只拿了其中两张银票。

    青云忙道:“您念的是表哥的情面,但我知道衙门里一向是有规矩的,您帮了我大忙,我已经很感激了,怎能让您白忙一场呢?”

    曹玦明叹息一声,劝司狱道:“你就收下吧,我这妹子心实,一心盼着能将刘主簿救出来呢。”

    司狱想了想:“也罢,银票我就收下了,回头换成两张三十两的送与师爷们。他二位都是见惯世面的,银子少了,怕会不够尽心。至于我,你们就当我已经收了吧,若再与我计较这个,就是瞧不起我了。”

    青云与曹玦明方不敢再劝。

    银子送了进去,果然很快就有了好消息。新知府表示经过府衙的仔细调查,刘谢的案子存在很大的疑点,需要重审。钦差对此没有发表看法,若是一切顺利,等到淮城府衙的“调查”工作结束,刘谢就能平安出来了。与此同时,司狱司那边也有消息传来,允许刘谢的家眷去探监。

    青云松一口气之余,也依然有些担心,她手上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万一府衙“调查”结束后,仍不肯放人怎么办?曹玦明便安慰她:“依我看,刘谢家境清贫,那司狱也递了话给知府了,他们都知道从刘家榨不出多少银子,只要钦差那边不反对,放人就是迟早的事。你不如先打点些衣物吃食,去狱中探望一回,看刘大人情形如何再说。若实在不得已,我手里还有些钱,救人要紧,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青云很是感动:“多谢你,曹大哥,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曹玦明微微一笑:“又说这些话了,若你果然感激我,晚上我叫你喝的药,你给我一滴不漏全喝下去如何?不许嫌苦!”

    青云忙道:“本来就是为了我好才开的方子,我怎会嫌苦?只要你叫我喝,我一定全喝光光!”

    钟家那边也有了好消息,府衙即将释放钟淮出来,但他暂时还不能回家去,要留在淮城一段时间。钟六打算明日就去司狱司接人。如今就只剩下周康没有着落,也不知周家那边是如何操作的,青云一直没听到消息,也不见周楠来找自己。此时她也顾不上别人,专心将带来的衣物打好包裹,预备明日一早就去牢里探监。曹玦明会陪着她一道去。

    就在这时,周楠忽然找上门来了。她穿着厚厚的斗篷,头戴观音兜,坐着外头雇来的马车,驾车的是丘大,还有丫头打着伞遮掩,瞧着似乎有避人耳目的意思。青云听伙计来禀报的时候,还以为客栈弄错了,到了大堂看到她,才发现是真的,吓了一跳:“你还真来了?”

    周楠低头走近她,快速而小声地道:“你明日要去探监是不是?带上我吧。”

    青云怔了怔:“什么意思?你家里人让你去的吗?”

    这时来了几个客人,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衣着富贵,走到柜台前,见两个小姑娘在旁边,便转头过来看了两眼。

    周楠连忙避过头去。青云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拉了她一把:“跟我到房间去,我们坐下细说。”周楠便随她上了楼,丘大与丫头也赶紧跟上。

    那中年男子将注意力收回来,正要与掌柜说话,忽然听得掌柜向他身后打招呼:“小曹大夫,你回来了?”中年男子吃了一惊,猛地转回身来:“曹玦明?!”

    曹玦明的表情瞬间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冲那中年男子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真巧啊,姜七爷,您怎会到这里来?”

    姜七爷进了曹玦明的房间,往四周打量一眼,心中有几分嫌这间客房太过简陋了,虽然床铺桌椅一应俱全,但东西都是寻常货色,只胜在还算干净而已。他忍不住道:“小曹大夫医术高明,美名远扬,在京中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愿意重金请你去诊病,没想到小曹大夫会窝在这么一间小小的三等客房里,过着清苦的日子。”

    曹玦明面无表情地给他倒了杯茶,没有回应他的话。他住三等客房,不过是为了迁就青云,但这种事没必要跟姜七爷说,事实上,若不是对方执意要求,他绝不会把人带到房间里来。青云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万一让姜七爷见到青云,但凡有个疏忽,他的计划就有可能会失败,他不愿意冒这个险。可惜他将麦冬派出去办事了,否则可以想法子将青云先引到别处去,避免两人打照面。

    姜七爷见曹玦明没有回应,也不计较,他正有事要找曹玦明呢,便主动开口:“春天的时候,小曹大夫曾经河阳我们姜家的四房写过一封信,告知我堂弟姜锋夫妻的死讯,可有此事?”

    曹玦明怔了怔,沉默片刻后才道:“确有此事,姜七爷是从十九爷处听说的么?”青云之父姜锋,字凌范,在族中行九,他那个继母所出的弟弟,则是排行第十九,人称姜十九爷。

    姜七爷却不屑地道:“他们母子只盼着锋弟兄弟俩早死,得了信还不赶紧四处宣扬么?族人问起锋弟葬在何处,他们只说是路途遥远,多有不便,已托了人办过后事了,无论如何问,都不肯说出其中详情。族人虽厌恶他们母子为人,奈何四房两位堂兄弟皆已亡故,按规矩当由老十九母子二人继承四房财产,也就由得他们去了。”说到这里,他又看向曹玦明,神色间多了几分郑重:“锋弟毕竟是我姜家子弟,他虽年轻时行事鲁莽,弃官出走,让家族亲人失望了,但我们族人也不能看着他客死异乡,因此便打算去寻他埋骨之处。我们从四房下人处打听到,来信是小曹大夫送来的,想必你知道锋弟葬在何处。”

    曹玦明的面色有些古怪,他原以为姜锋的继母与兄弟会瞒下其死讯,装作若无其事,也不会将其遗骨接回,更别说过问是否还有遗属留存了,却没想到,姜锋的继母与兄弟为了光明正大地独占四房财产,会立刻向族人公布这个“好消息”。

    原计划出了差错,但曹玦明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法,坦然道:“不瞒姜七爷,姜九爷夫妻的后事并非我经手的,我是在此地行医时,无意中听闻此事,又找了知情人打听,再三确认是他,方才写信将消息告知河阳姜家。若你想要打听其遗骸下落,我可以帮你去问一问那些埋葬他的人。不过我听说,他应该葬在北边一点的地方。”

    姜七爷的神色放松下来:“只要有法子打听就好,我原也没指望能马上找到。”他脸上开始浮现笑容:“小曹大夫,虽然先前你在河阳时,曾与我们姜氏一族有过些不愉快的口角,但你千里迢迢将锋弟的死讯告知族中,又助我们找寻他的遗骸,便是对我们姜氏一族有恩。过往种种就不必再提了,以后小曹大夫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曹玦明勉强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道:“目前我有事要在淮城办,等过几天办完了,我就陪姜七爷走一趟吧。在那之前,我会先派家人去找有可能知道消息的人,等得了准信,正好出发。”

    姜七爷原本还想说先去找坟墓的,但听他此言,忙笑道:“如此大善!”又有些好奇地问:“小曹大夫要在淮城办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听听。不瞒你说,我如今在这淮城府也算是有些体面,若涉及官面上的事,我都能帮得上忙。”

    这回倒轮到曹玦明好奇了:“姜七爷可是认得府衙中的哪位大人?”

    “不是认得哪位大人。”姜七爷笑道,“小曹大夫你也知道,定国公府的孙**如今被指给了我们楚王府的世子爷,明年就得完婚了,定国公府就成了我们王妃的亲家。如今他家二爷奉旨做了钦差大臣,前来淮城府审一个地方官私吞淮王别院藏宝的案子,好象还涉及到王府与几家勋贵,颇为棘手。定国公不放心,给儿子寻了几个帮手,当中就有我。我如今在这位钦差乔大人手底下,也不用做什么,就是打发打发时间。乔大人倒是客气,一点小事,只要我开口,他是不会推辞的,至于本地府衙的官儿,那自然不在话下。”

    曹玦明心中震惊,好不容易才掩饰住神色间的异样,干巴巴地道:“原来如此,真没想到姜七爷也会与人为幕?”

    姜七爷笑着解释:“只是凑巧罢了。我丁忧期满,原打算上京去候缺的,谁知京中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才乱过一阵子,许多人被降职贬官,听说皇上心情也不好。在这当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妃叫我先回家歇上一年半载,等京中平静了再说。我在老家都歇了三年了,静极思动,既然轮不上好缺,不如就借机出京走走。”他又收了笑容,“正好,锋弟大约就是在这附近去世的,我来了,等乔大人审完案子,正好辞去,找到锋弟埋骨之处,便直接移灵返乡了。”

    曹玦明内心在挣扎,他原本没想到姜七爷会是钦差大人身边的幕僚,若刘谢对于那些官员们来说,只是一介小人物,放与不放都可以的话,那是不是他向姜七爷提出请求,对方就能帮忙将人捞出来呢?这比继续呆等消息要稳当多了!但是这么一来,姜七爷就有可能会接触到青云,而刘谢对青云的身世也是有所耳闻的,甚至还知道她父亲姓甚名谁!倘若无意中泄露了一点半点……

    曹玦明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稍稍冒一下险:“不瞒姜七爷,我此番到淮城办事,就是为这个案子来的!”接着他将自己与刘谢的关系稍稍变更了一下,形容对方是清河县衙的一股清流奇葩,曾为流民造福无数,而他自己又恰好在清河停留一段时间,救治了不少流民。流民们听说刘谢出了事,都十分担心,又不知该如何救人,想到他这位大夫素来心地好容易说话,便请他出面帮忙,云云。他还将刘明的极品行径也说了。

    姜七爷听了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这刘明确实上不了台面,专会胡说八道,当日我一见他,就知道他是个浑人。乔大人也只是为防万一才把他哥哥抓了起来,如今既知是误会,那么一切好说,我这就回去探探口风,只要没什么大事,过两日就能出来了。”

    曹玦明大喜,忙起身向他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姜七爷了!”

    “好说好说。”姜七爷笑着将他扶起,“你是我们姜家的朋友,那刘主簿也是个难得的良吏,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必言谢?”

    青云此时还不知道自家干爹的命运有了巨大的转折,她将周楠请到房间里,关了门就立刻问:“你今天是瞒着家里人过来的吗?你可别哄我,平时你出门都前呼后拥的,现在只带两个下人,还鬼鬼祟祟的,当我是傻子么?”

    周楠板着小脸,也不与她争辩,有些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家丑没必要外扬:“你不必多问,我只有一句话,明日~你去探监,能不能把我带上?!”

    青云犹豫了一下:“坦白说,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但府衙的人说了,只让刘谢的家属探监,我还是冒充他女儿的名头才能进去的,你又是什么身份?要是你家里人答应也就算了,万一出了事,还能让他们帮忙摆平。可看你这样子,想必是瞒着你母亲来的。到时候进去了,官差们发现你是冒充的,我怎么办?我干爹怎么办?你家里人知道了也要怨我。我何必两头得罪人呢?”

    周楠咬着唇,睁着一双大眼瞪着青云,又是生气,又是焦急,还有些无措:“只要你帮了我这一回,想要多少银子都没问题!我知道你打点府衙用不少银子了,刘主簿也好,你自个儿也好,都不是家境富足之人,想必眼下手头正紧吧?”

    青云迟疑了一下,还是坚持道:“我确实缺银子,但现在事情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回去清河后,我有铺子的租金,有客栈的分红,不愁没钱花。冒险带你进大牢,就算能拿到钱,我也怕会没命使。”

    周楠急得直跺脚了:“你以为花了那百来两银子,就一定能把刘主簿救出来了么?!万一府衙的人贪心不足,还要你掏钱呢?!”

    青云不为所动:“要是真有急用,大不了问我表哥借!将来等我有了钱,再慢慢还他也是一样的。”她还劝周楠:“你为什么非要找我?我能打通门路探监,你家比我更有本事,自然也可以做到。你叫你母亲想法子去吧!”

    周楠眼眶里已是泪花点点了,守在门边的丘大忍不住插嘴说:“姜姑娘,我们太太要是真有这个心,就不会拖到今日也未能见到老爷了!她每日里只顾着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也不知在做什么,除了我们大姑娘,还有谁心里是真在乎老爷的?”

    青云吃了一惊:“啥?”周楠咬牙道:“丘爷爷,你别再说了!”又转向青云:“你听我说,府衙的人只说要重审刘主簿的案子,却没说一定会放人,其实他是被我父亲连累的,若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不问明白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钦差不松口,你花再多的银子也不过是打水漂而已。我答应你,明日见到我父亲,一定会向他问清楚事情的真相!有些事关系到我外祖父家,若没有我跟着,父亲是绝不会向你一个外人透露半分的!”

    青云听完倒迟疑了。周楠的话也有道理,万一钦差忽然说不肯放刘谢呢?万一钦差非要刘谢指证周康呢?多一分把握也是好的。但是带上周楠……她眼中露出怀疑的目光。

    周楠立刻就察觉到这一点,忙道:“我明日乔装随你进大牢,做你的姐妹也好,丫头也好,只要有外人在,我一定不会暴露身份!不会给你添麻烦!明日进大牢打点用的银子,也都包在我身上!”

    青云想了想,心一横,答应下来:“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悄悄过来,打扮得低调一点,不过要是你家里人找我的麻烦……”

    “绝对不会!”周楠斩钉截铁地说,嘴角还带着几分嘲讽之色,“我可以打包票!”

    青云为防万一,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一件旧棉袄给了周楠。周楠只比她略高一点,穿她的衣裳,另外配条旧布裙子,完全就是一副小户女孩的打扮,说是丫头也能混过去了。若是由得周楠穿她自己丫环的衣裳,反而显得比青云富贵,容易引人怀疑。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约好了时间,周楠便要告辞了。

    她今日是趁母亲出门时骗过家中下人出来的,自然要赶在母亲返回前回去。

    青云送她下楼,才出了房门,便听得吱呀一声,隔壁曹玦明的房间也有人出来了。青云循声望去,发现跟曹玦明站在一起的居然就是先前在柜台边看见的那个中年男子,心想难道是曹玦明的熟人?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却发现旁边的曹玦明一声不吭,脸色都变了。

    姜七爷也留意到了青云,在楼下时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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