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第3/3页)

抚摸着触手可及的一切。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和她,还有在一旁熟睡的孩子。

    “你,你也该去休息了。”长恭感到这样的气氛有些古怪。

    他好像和没听到一样,反而脱了靴子上了床榻,躺到了她的身旁。她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墙边一缩,“你,你想做什么,我,我才刚生完孩子……”

    他轻轻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虽然我很想要你,可也没猴急到这个地步,我只是想这样躺一会,不行吗!”

    说完,他侧过了身,不由分说地搂住了她,将她的脸紧贴在自己的胸膛。

    她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牢牢按住,只得被迫保持这个姿势。在一片安静中,她听见他的心跳,隐隐的压迫感,象延伸不可遏止的海潮,从望不到顶的高处倾泻而下,落入不见底的深渊,激起震聋发聩的回响。

    “长恭,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他微颤的声音伴随着那强有力的心跳,一波又一波的传入她的耳里,就像潮水的力量,无法阻挡。

    她轻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忽然哭了起来。他这才放开了她,起身将孩子抱了起来,笨手笨脚地哄了起来,可那孩子却是越哄反倒哭得越发厉害。

    “你把孩子给我,他可能是饿了。”长恭心疼地接过了孩子,刚想给孩子喂奶,忽然想起了什么,面露愠色地抬头看了那不识相的男人一眼,“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出去。”

    宇文邕露出了一个邪意的笑容,“怕什么,又不是没有看过。在月牙湖的时候,不是早被我看光……”

    “给我出去!”她又羞又恼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愉快的笑了起来,“好了,喂完孩子就早些休息,那些下人都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叫他们一声就可以。”

    说完,他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开了房间。

    长恭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面前,这才轻轻舒了口气。看着怀里的孩子,不由喜忧参半。喜的是孩子终于平安出生,忧的是有了孩子恐怕更难离开这个牢笼了。

    将孩子放好之后,在混乱的情绪中,渐渐地进入了梦乡中。

    半梦半醒之间,她隐约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有人在低声问着她,“长恭,现在还想不想离开这里!”

    她想点头,浑身却动弹不得,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那人似乎坐在了她的身边,手指轻轻掠过了她的发丝。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如此熟悉……就好像……那个人……

    “漠北,没有那么遥远。我来接你的时候,六天七夜就能到了。你看湖畔的燕子,岁岁朝北迁徙,年年春天都能飞回故乡。长恭,你在这里飞得太久,让我带你回家吧。”

    她醒不过来,可是字字句句都听在了耳里,甚至——还听到了自己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的声音。

    “再忍耐一阵子,长恭,很快,很快就能回家了。”

    那声音离自己渐渐远去,她想伸手挽留,却什么也做不到。

    长安城的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宫里已经办完了小皇子的满月酒宴。

    由于刚下了雪,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天空中的明月,在深蓝的天幕的衬托下,散出清冷的光辉,银光流泻,照得海角澄澈,天涯皎皎。

    紫檀宫内,火炉暖暖地烧着,一股淡淡的白梅熏香在房间里弥漫。

    长恭斜倚在床榻之上,面色温柔地逗着孩子,孩子依依呀呀的叫着,显然是很高兴。宇文邕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安宁。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长恭的脸上,不由笑了笑,“长恭,你脸上有花钿。”

    “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怎么可能会去贴那些花钿。

    他笑着指了指瓷枕上的折枝梅花花纹,长恭立刻明白过来是瓷枕上刻划的花纹,睡久了印在她的脸上,看上去像花钿一般。

    “倒是种特别的花钿呢。”他伸手想去摸她的脸,谁知她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炙了一下。一惊一颤一退,快如疾雁。

    一种微微的苦涩在他的胸腔里蔓延开来:其实他也不曾一次想过,如果当年在月牙湖边,不顾一切的带走她……不再等待那么久,那么结果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可是,时间和机会其实对每个人都公平得残忍,逝去的无法再回来,错过的只能成为遗憾,而对于他来说,这遗憾的期限就是永无止境的永远。

    “你……”她似乎在犹豫着,慢慢开了口,“我听到宫女们在议论,你是不是要准备攻打齐国了!”

    要是在平日,他可能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但黑暗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变得困倦而松懈,就好象一个自己已恹恹而沉睡,另一个自己还在面对自己的灵魂。

    “是,我很快会再攻打齐国,之后还要平突厥,定江南,统一整个天下。”他的眼眸在黑暗中灼灼闪光,犹如夜幕中最明亮的北极星。

    她的脸色一黯,不再说话。

    屋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

    他蓦的起了身,“不过不要以为你可以逃得掉,我到哪里都会带着你。”说完,他飞快走出了房门。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昏黄的烛火将悠然的斑驳投影在那一面绘着海景的屏风上,跃动间竟仿若潮汐隐现,凝神听来,却只闻屋外雪花簌簌轻落。

    长恭听了很久很久,再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木易,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木易只是淡淡看着她,“娘娘,想离开这里吗!”

    她心里一惊,“你说什么!”

    他脸上的疤痕在烛光下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狰狞,“娘娘,我是受人之托要带你离开这里。”

    “什么人!”

    “——突厥公主。”

    “什么!”长恭惊得差点跳了起来,“突厥公主!”

    “嗯,确切的说,她是我的雇主。我既然收了钱,就要带你离开这里。”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长恭忙不迭的抢过来一看,上面只是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长恭,这个疤面男人是来救你的!”

    见到这几个这狗爬般的丑字,长恭更是大惊,这不是小铁的字吗!什么时候她成了突厥公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蓦的又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她怎么会知道我没死!她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在下什么都不知道,请娘娘自己去问她就是。”木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要我带你离开这里,她就会亲自带人来接应。”

    “那么什么时候……”长恭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有太多太多的疑惑想要问小铁。

    “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娘娘,我是来带你走的。”他看着她,“事不宜迟,今夜就走。”

    长恭刚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不行,我的孩子还在这里,我要带他一起走。”

    木易忽然扯了扯嘴角,“娘娘,这个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在出生那天就被我想办法带出了宫外,现在正在突厥公主那里。”

    长恭恍若突遭重击,难以置信地颤声道,“你说什么!”

    “忘了吗!娘娘,在你要看孩子之前,产婆将孩子抱去旁边的房间清洗,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用了一招移花接木。”

    “我们!你是说——”长恭忽然回忆起了那一天,皇后和产婆之间那个奇怪的眼神。

    “还有皇后。”他不慌不忙地说道,“今夜的离开,也是皇后安排的。”

    “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换了!皇后她又怎么会和你……”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意外,但想到真正的孩子在小铁手里,心里又稍稍平静了一些。

    “娘娘,有些事情你也没必要知道。如果想离开这里,就跟我走。”木易一边说着,一边踏出了房门。

    长恭只是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那个熟睡的孩子,俯身轻轻亲了他一下,虽然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但毕竟也有过一个月的母子缘。做完这一切,她也立刻跟了出去。

    两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见有人惊慌地冲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见到木易结结巴巴道,“不,不好了,计划失败了,皇上刚才将皇后关了起来……现在正派了人要来抓您……”

    木易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倒也不惊慌,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眼看着不远处人声鼎沸,火把通明,果然是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长恭心里一急,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忽然发现这附近正是以前有秘道的房间。于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将木易拉了进去,“你现在这里躲一阵子,我先出去把他引开,他应该不会伤害我的。”说着,她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副美人图道,“这房里有通向外面的秘道,本来开启秘道的机关就在美人的画上,只可惜被他给改了。”

    木易的眼神一亮,若有所思地盯住了那副美人图。

    长恭正打算走出去,忽听他说了一句,“你不用出去。就算没有皇后的相助,宇文邕也奈我不得。”

    她愣了愣,倒是惊讶于他此时的镇静。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重重撞开了!

    她就算不抬头,也知道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谁。

    一片薄云飘过,将淡淡的月光略微遮住。也在这一瞬间,她抬头看清了那人的眼睛。似乎恍惚的一抹掠过后,他的眼神里倒没有愤怒的神色,只有看透一切的犀利和冰冷。

    冰冷却平静地,凝视着自己。

    阿耶就站立在皇上侧后方,看着他被火把光亮映出的侧面轮廓的剪影,时不时扑粘一两片雪花,就在脸颊上渐渐融化,那象刀削斧凿出来的微微上挑的眉梢眼角却不曾抽动过一下,任凭冰水流过肌肤,流经唇角,一滴滴落入看不到底的暗黑。

    他的眼神忽然变了。

    长恭心里一紧,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刺伤他的时候……他也是如此的眼神。凉意向四肢百骸渗去,她强忍胸中的酸涨,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抓起来。”低沉的三个字,忽然从宇文邕的口中冷冷说出。

    像是不容许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在她还未来得及仔细体会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迅速地略挥了挥手,琥珀色的瞳孔泛出冰冷狠绝。

    充满绝望的冰冷狠绝。

    有意让每个人都看清楚,听清楚般,他一字字大声道,“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押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