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老妪

    018、老妪 (第3/3页)

一抔新坟。

    此时,一老一少正立于坟前。

    老者拄着青竹杖,长袍曳地,白发盘髻,是个佝偻老妪。小的手里提着灯笼,麻衣草鞋,个子不高,是个敦实少年。

    那只刚从庙里逃出的猴子,此刻正蹲坐少年肩头,冲李昧发出“吱吱”威胁。

    白发老妪脸上爬满皱纹,皮肤焦黄如蜡,就像枯死的树皮。麻衣少年外表看上去还很年幼,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可眼神里却全没一点稚气,恶狠狠,冷冰冰,俨然露出两道凶光。

    夜半莫遇老,荒郊莫欺少。

    白纸灯笼映照墓前,尤显阴森森一片鬼气。

    李昧一手掩在嘴边,忽然又是一阵咳嗽。

    伴随着他持续的咳嗽声,四周忽然也起了阵阵动静。

    那动静起初不大,但似乎受到咳嗽声吸引,正从四周朝这边聚拢过来。

    是笑声。

    嘻嘻哈哈的笑声,有的远,有的近。笑声好似顽童嬉戏,打打闹闹,吵吵嚷嚷,在柚子树和梨树的树梢间起起落落,飘忽不定。

    忽然,少年手中那盏白纸灯笼里的火苗好像也开始闪烁起来。闪着闪着,灯笼竟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不过一转眼间,坟前便漂浮着无数白纸灯笼。

    灯笼自行向四周飘荡,逐渐扩散到整个树林,好像是为了追寻那些笑声而去。

    不一会儿,树林里每一盏飘荡着的白纸灯笼似乎都找到了主人,竟变得规矩起来,正按照某种顺序,或高或低,或远或近开始排列。宛如正有一大队人,每人手里提着一只似的。

    很快,透着荧荧之光的白纸灯笼便团团围拢到李昧身边。

    每一盏灯笼里似乎都藏着一名小童。

    小童不断发笑,笑声随着灯笼飘来飘去,像是变成了会出声的风灯一般。

    李昧不再咳嗽,却也不为所动。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伸出一肘开外。

    一朵火苗瞬间跃出掌心,若莲花盛开。

    火苗约莫高于手掌三寸,无根无芯,悬而不灭。

    随着这朵火苗的出现,刚才还天真烂漫的笑声似乎一下子乱了方寸,灯笼也开始绕着李昧快速旋转。刹那间,笑声变成了哭号,声声刺耳,凄苦哀怨。

    整齐旋转的队列随即土崩瓦解。

    一时间,高高低低,远远近近,所有灯笼一起怪笑着,簇拥着朝李昧撞来。

    离火烛似有生命一般,刚刚感受到危险,便迅疾飞转起来。小小火苗,竟像一把抡圈飞舞的火蛇围着李昧绕行,将每一盏意欲靠近的灯笼瞬间击碎,焚燃。

    火焰纷飞,照亮夜空。

    待焰尘散去,林子里一时陷入沉寂黑暗,唯有纸灰自空中飘落。

    重返掌心的离火闪烁着橘红光芒,微微照亮四周。

    此时,老妪和少年已不知去向。

    昏暗中,一阵犹如细雨打叶的沙沙声却悄然响起。

    李昧收起离火,让自己融入晦暗,也让自己在夜色中能更看得清。

    沙沙声正越来越密,越来越清晰,几乎已笼罩在他周围。

    但黑暗中却看不见有任何东西靠近。

    除了声音。

    不过一瞬间,如同二月雪挂枝,寒露草尖霜。

    四周一枝一叶都变得晶晶闪亮。

    是细丝。

    不知不觉,缕缕不知何来的细丝已织成弥天囚笼,将李昧困于千丝万缕之中。

    紧跟着,透过朦胧丝笼,不知从何处忽然又传来一阵凄美幽怨,催人生悲的歌声——

    “君披铁甲衣,辞乡为王征,妾且弄杼机,日日待君归。君死卧沙场,妾远浑不知。蚕丝万千缕,犹在当户织。待到襦衣成,斑斑泪痕湿。”

    歌谣句句悲切,字字锥心,却是一个妙龄女子的声音。

    李昧眉心本已渐渐聚拢,一只手也微微下垂,两根指头业已竖直。听闻此曲,那两根指头复而放松,渐渐又恢复了微曲自如的状态。

    接着,赤炎出手。

    “轰。”

    熊熊烈焰,瞬间便将一个已然成型的巨大蚕茧一把火烧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