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与无生
不死与无生 (第3/3页)
候,被我喝止了。除去那些因素,小璟此番举动也令我对她产生了好奇,我将她叫进来,问她是怎么进来的。后来我们就聊起来了,我姐特别喜欢小璟,一看见她就特开心。我想为我姐寻一个僻静无人之处居住,最好是那种凶宅,那样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人经过,也不会有人注意,我不想让之前那样的事再一次发生。以前手下的兄弟便开始帮我在全省范围内搜索,很快找到合适的目标,便是签村。我姐被秘密转移到签村,知道此事的只有我和连雍还有小璟小藏。”
“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完美无缺,这么多年,没有第五个人知道住在那里的是吕伶,直到昨天。”吕望说:“昨天我第一眼看见有人站在我姐家院墙外的时候,非常恐惧,我没办法接受失去姐姐的事实,我很怕,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事能让我这么怕。虽然事后知道那两个人是来找你的,但还是心有余悸,久久不能心安。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只要我继续干这行,危险就不会完全断绝,姐姐整天一个人住在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的太委屈她了,以前她可是个在家里待不住,很爱到处玩的人。我想让她开心,为了她,我愿意放弃所有。正好亓穹能力够强,兄弟们跟着他也不会少挣,我就把位子让给他吧……“
“我很欣赏你。“枝流说。
“你是个什么东西成精了?“吕望问。
“嗯?“枝流不解。
“你不是人吧?你是什么妖精吗?“
“我记得当时他们都叫我生息之神。“枝流温柔地笑了,说:“世间包括神明的所有生命都是我的孩子呢。”
“啊?”
“没什么。“枝流说:”我是谁不重要,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天气寒冷不少,路边绿化带里的树只剩枝干,腐烂的叶片给草坪镀上泥土的色泽,淅沥的雨珠里裹着些冬天的味道,油路上支离破碎的腐叶被因雨而成的涓涓细流筛过一遍,几近透明的叶脉摇曳在透明的雨溪中,紧随秋天离去的步伐。路边,吕望的影子很长,被飞溅的雨珠模糊了轮廓,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不由得回想起方才酒桌上的推杯换盏。在场之人都极力挽留吕望,但吕望却并未从他们眼中看见真挚,他还记得当年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的眼神,那眼神真是令人温暖又心安。
“能再帮我一个忙吗?”枝流说。
“你说。”
“我找到了另一个转生者的下落,你可以不可以帮我把他也抓来?”
“没问题,那人身在何处?”
“那人现在在金碧辉煌。”枝流说:“他是亓穹的弟弟。”
“你让我现在去亓穹的酒楼找他的弟弟?“吕望皱眉:“弄死亓覃的后果不用我多说吧?你罩不罩得住?”
“相信我。“
“信,信,老子能不信你吗?“吕望气的将香烟丢掉,没好气地说:“你他妈,真能给老子找活干。”
半个小时后,吕望进入金碧辉煌,在枝流的指引下到达三楼最靠里的包间门口,推开门。
门内之人看清来者,唰一下同时站起身,虎视眈眈地瞪着吕望。
“亓覃,枝流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玩意?“亓覃皱眉。
“咋回事?他咋不知道你啊?“吕望问枝流。
“他魂魄里的神魂碎片是那种凶残又强大的,一苏醒就能直接夺过他身体的控制权,所以他不知道桃浪,也不知道我。“枝流说。
“那我怎么带走他啊?“吕望接着问。
“抓人。“枝流平静道。
“说得轻巧。“
“发他妈什么愣呢,问你话呢。“亓覃高声道。
“你得跟我走一趟。“吕望平静地说道。
“我看是你妈死了把你脑子刺激坏了吧?我跟你走?你算什么东西?“亓覃挑眉,大骂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跟我走,你刚才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吕望依旧平静道。
“上!让他清醒一下!“
随着亓覃一声高喊,在场的十几个大汉齐齐朝吕望扑来。
吕望抓起一根筷子,拇指一摁折断半截,腕子一抖,木刺参差的一头径直没入最近者咽喉,血未来得及从伤口喷溅,他便闪身切近,猛然抬腿,正正一脚踢在那人下颌。那人的身体如同跃出水面的海豚,血在身体到达最高处时喷薄而出,像海豚换气时喷出的水一样激烈,落下时又化为粘稠的雨,洒在每个人头顶。
吕望抹了把脸,其上血珠拖成一条条由粗变细的长痕,他说:“再来。”
众人嗅着空气中愈加浓重的血腥味,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不来?”厚重的实木餐桌被吕望一拳砸塌,他踩着木渣和碗盘的碎片走向亓覃,说:“这点胆?“
“我已经给我哥打电话了,你敢动我一下试试!“亓覃恐惧地缩在墙角,举着手机,慌忙喊道。
吕望一拳砸向亓覃面门,却被其轻松抬手接住。亓覃左手蛇一样探出,穿绕过并牢牢架住吕望方才打出还未收回的右臂,紧接闪身欺进他怀中,骤然起肘砸在他胸膛。剧痛袭来,吕望视线刹那模糊,只觉得身体都被来自亓覃的巨力撕成两半,他依稀看见自己的胳膊仍被架着,却切实感觉到身子已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无力地坠落,他眼前登时一黑,失去意识。
“醒醒。“枝流的声音在吕望脑海中响起。
“怎么回事这是?“吕望猝然惊醒,低头查看,发现右臂的袖子没了,正赤裸着,他觉得身体灌铅一样沉重,与当时刚从棺材里爬起来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你刚才死了。“枝流说。
“什么玩意?“吕望艰难地站起身,说:”他一肘子把老子打死了?”
“不是他,是桃浪醒了。”枝流说:“你看。”
吕望向亓覃看去,他随手将一只断口涌着血,可见白骨的胳膊丢在地上。从袖子可以看出,那是吕望的胳膊。亓覃的右手像被挤压的海绵一样渗出鲜血,啪嗒啪嗒地顺指尖滴落,他的头发完全变成纯粹的白色,右眼角多出一颗泪痣,五官也变得和钧一模一样。周围的一切,包括桌椅,天花板,地板,墙面,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变得千疮百孔,仿佛只要一股风就能使整座金碧辉煌化作齑粉飘散。
“这是那个桃浪上线了?”吕望皱眉。
“是的,钧与桃浪长得很像。”枝流说:“让我来。”
吕望感觉身体自发行动起来,全身瞬间充盈着令人愉悦的强大力量,他的左臂缭绕起绺绺清澈黑气,腐朽的事物被黑气拂过,转眼恢复如初。
“你是……“亓覃的声音变为清冷的女声。
“我是枝流。“
“宵小之辈,岂敢妄言。“亓覃冷哼,从右手心的血流之中缓缓拔出一柄半透明的狭刃白剑。
“不死。“吕望见状微笑,抬起左手,绺绺黑气缠成一股,沉在手心,他从手心沉寂如湖的黑气之中缓慢地拔出一柄色泽清澈而纯粹的狭刃黑剑。
“无生。“亓覃看着吕望手中的黑剑,脸上也出现笑意,他说:”真的是你。“
“跟我走吧。”
亓覃点头,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常,失去意识。
“老子真是欠你的。”吕望见亓覃昏倒在地,如释重负道。
“放心,我已经联系钧接上你姐姐了,她们现在在妙瞬家里,等会我们就出发。”枝流道。
吕望还没来得及说话,包间门便被砸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保安迅速涌入包间朝吕望包围而来。援军赶来,却没有为原本在场的十来号人壮势,他们被吓破了胆,瘫软在地。
“还有的忙活呢。“吕望脱掉外套丢在地上,抽出别在后腰的短刀。
“欢欢!你这是怎么回事!“吕伶打开门,连忙迎上前去。
“没事。“吕望将亓覃丢在地上,低头缺少右边袖子的衣衫,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话,想编个瞎话,又不擅长,只能硬着头皮说:“上楼一不留神摔了一跤。”
吕伶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吕望,确认他真的没有受伤之后才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揉着他的脑袋说:“你从小就不会撒谎,这话你自己信不?”
“嘿嘿。”吕望挠头傻笑。
吕望皮肤里飘出一阵黑烟,缓缓飘动,聚成一个人形。
黑烟散去,一个女人的轮廓逐渐清晰,女人肩宽腰细身材,极高,至少有两米三四的样子,头发绑成麻花形状的辫子,垂至腰际,脸颊边几绺长短不一的碎发被从未关的门之外而来的风吹得飘动,她的头发是如深渊之底一般的黑色,纯粹而深邃,仿佛有吞噬光明之能。她的眼睛却是纯白无瞳仁,那白色吕望从未见过,极其冷冽,只是看着就觉寒意刺骨。她的左手被黑气包裹,黑气外形像尖锐锋利的手甲,质地却时而沉寂时而飘忽,湖面一样,被风吹拂时会泛起一层层精致小巧的涟漪,她的臂膀也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水流一样轻柔地飘动。女人静静地站着,虽然带着温柔的微笑,但吕望却不禁战栗,仿佛此时并不是简单地面对着她这个人,而更像仰望着一片连绵不绝的高峻雪山。
“我是枝流。”女人微笑:“认识那么多年,你还没见过我的样子吧。“
“我现在信了。“吕望仰头看着枝流,说:”虽然我不知道神长什么样,但觉得肯定就长你这样。”
吕望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见了来电显示上的亓穹二字。
吕望看看枝流。
“接。”枝流说。
“你什么意思?”亓穹的声音混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听不出语气。
“我需要你弟帮我个忙。”
“帮你妈了个逼!赶紧把他给我送回来!”在吕望的印象中,亓穹从未如此失态过。
“帮完我的忙,给你毫发无损地送回去。”
“十分钟,就十分钟。”亓穹说:“晚一秒我把连雍的头挂在金碧辉煌大门上!”
亓穹话音未落,连雍的惨叫声响起来,极其刺耳。
连雍很能忍,当年划破肚子肠子流了一地,他连哼都没哼一声,是什么让他惨叫了?吕望眼前猛地一黑,拳头攥紧,指甲深深扣进肉里,流出鲜血,他看着枝流,问:“怎么办?”
“对不起。”枝流的手猝然捅进吕望心窝。
吕望的心脏仍在枝流手中血淋淋地跳动,他一直看着枝流,双眼却根本没有捕捉到枝流行动的轨迹,只是歇斯底里地圆睁,嘴张张合合,却一个完整的音节也说不出来,他无力地瘫软在地,暗红的血转眼聚成泊。吕望颤抖的手艰难地抬起,盲目地摇晃,他想要抓住吕伶的手,他正在涣散的视线最后看见的是吕伶朝自己跑来的身影,他最后听见的声音中,除去吕伶的哭号,还有枝流依旧轻柔的话音:“对不起,吕伶的魂魄里也有桃浪的神魂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