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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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上)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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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亦适很奇怪程先觉为什么会请他到稻香楼吃狗肉。他的原则是尽量不做无功受禄的事情,况且他对程先觉的印象很差。汪亦适回家后把程先觉要请他吃狗肉的事情跟舒雨霏说了。舒雨霏说,他那个人,小气得要死,他为什么要请客?

    汪亦适说,我就是觉得奇怪啊。

    舒雨霏说,去,不吃白不吃。但是,咱们只吃他的,不给他帮忙。

    汪亦适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有事需要咱们帮忙?

    舒雨霏说,我的傻弟耶,你也不想想,程先觉那样的抠门,一分钱夹在屁股里,八架盒子枪都打不下来。平白无故,他干吗要请你吃饭?我算准了,他必然有事需要你帮忙。而且我大致揣摩出来了,他需要帮的是什么忙。

    汪亦适一头雾水说,什么,你揣摩的是什么?

    舒雨霏说,我不说,你先答应他吃请,并且说我和你一起参加。

    汪亦适为难地说,我不知道他要帮什么忙,怎么能答应他?他要是提出我办不到的事,我怎么回答?

    舒雨霏说,你不要管,一切有我。

    汪亦适说,这就更不合适了,他只提出单独请我一个人,也没有说带夫人,你去不合适。

    舒雨霏说,那你就跟他说,我和你同行,要不行就算了。

    汪亦适不吭气。

    舒雨霏说,亦适我跟你讲,你是个老实人,跟这些人打交道,你不如我。以后他们有事找你,你一定要先跟我商量,好吗?

    汪亦适想了想说,好的。

    汪亦适听舒雨霏的话,是发自内心的。自从他和这位昔日的大姐喜结连理,两家长辈在惊愕之余,无不拍手叫绝。过去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结局,当这个结局突如其来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了。汪家的理论是,门当户对,世代姻缘。舒家的理论是,女大三,抱金砖。舒汪两家世交,终于在第三代联姻,实在是天意如此。

    成亲之后,汪亦适和舒雨霏在705医院有了自己的小家。白天两口子各上各的班,晚上回来,一同做饭,一同吃饭,一同散步,说不尽的恩爱,说不完的甜蜜。他们还是过去的称呼,汪亦适还是喊舒雨霏“大姐”,舒雨霏仍然喊汪亦适“小弟”。偶尔去舒家,丈母娘看着大女儿大女婿,眉眼里全是笑。舒雨霏嫁给汪亦适,比舒云舒嫁给肖卓然,更要让老两口称心如意。

    突如其来的爱情和措手不及的婚姻,给汪亦适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惊喜。婚后的汪亦适,有了很大的变化。那双经常紧锁的眉头逐步展开,笑声不再压抑,有时候高兴了,竟然哈哈大笑,一如当年在朝鲜战场结识的那个克拉克西。笑是真笑,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是无遮无拦的幸福。偶尔,小两口也开开玩笑,说话间多了些风趣,多了些幽默。在舒雨霏撒野撒娇的时候,汪亦适甚至跟在后面学会了几句粗话。会说几句粗话的汪亦适,发现婚后的生活其乐无穷。

    当天汪亦适把舒雨霏的意思跟程先觉说了,说你请客可以,但是我得把话说在前面,我是什么忙也帮不上的。

    程先觉说,你说这话小看程某了,难道我请你吃顿狗肉,就一定有事相帮?老同学,老战友,从朝鲜回来,就没有吃过狗肉,打打牙祭而已。

    汪亦适说,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出门吃饭。我吃饭必然与大姐同座。

    程先觉怔了一下,但旋即笑了说,亦适果然功德圆满,你和大姐恩爱真是让人眼红。既然大姐来了,好事成双,能不能让大姐在四姐妹里再带一个来?

    汪亦适回家把这话跟舒雨霏说了。舒雨霏哈哈大笑说,看见了吧,这小子一张开他那张黄牙嘴,我就知道他嗓子眼里是什么货色。这下露馅了吧?我告诉你亦适,他想加盟舒家,他想跟你一样,也成为舒家的女婿。

    汪亦适直着眼睛看着舒雨霏,愣了半晌才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相中了谁啊?

    舒雨霏说,他相中了舒老四,想当我们的小妹夫呢。

    汪亦适又愣怔了一会儿才说,大姐,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舒雨霏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啊!

    汪亦适木着脸说,大姐,既然你是这个看法,咱们也帮不上忙,我看这顿饭咱们就不吃他的了。

    舒雨霏说,糊涂,干吗不吃?不吃白不吃。再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准还真能咬一口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程先觉在朝鲜战场救过爸爸,爸爸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件事情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就不能袖手旁观。我们也得深入了解情况,就算你对舒家负一次责嘛。

    舒雨霏如此一说,汪亦适也不好说三道四了。

    赴宴的时候,汪亦适穿上了那身西服。没想到几年一过,西服略微嫌小。汪亦适说,看来我还得过一段苦日子,古人崇尚瘦吾身而肥天下,我这衣带渐窄不是好事啊,显得很不忧国忧民啊!你看肖卓然,当了官,却反而瘦了,这才是人民公仆的形象。

    舒雨霏说,难道你们都要当肖卓然?都要衣带渐宽才是忧国忧民?有人为了当官,为了发财,也是呕心沥血衣带渐宽,不足取也。你就这个样子很好,这个样子才能够体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舒雨霏穿的是一身旗袍。这是当新娘的时候婆家置办的,上好的梅山丝绸,安庆的裁缝量身定做,十分得体,穿在舒雨霏的身上,为这位向来给人风风火火印象的少妇,平添了几分淑女风姿,袅袅娜娜。因为有了这身旗袍,举手投足也多了几分妩媚,同以往那种雷厉风行的样子判若两人。

    走在路上,汪亦适问舒雨霏,是不是把舒老四也邀请了?舒雨霏但笑不语。到了稻香楼,一身青年装的程先觉早已在门楼间恭候,看见汪亦适夫妇,程先觉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向二位的身后东张西望。汪亦适对舒雨霏耳语道,你有没有把舒老四请来?你看这家伙抓耳挠腮的样子,挺可怜的。

    舒雨霏说,我们家老四是那么好请的?不过你放心,我替他请了一个比舒老四还要重要的人物。

    进了包厢,程先觉又是张罗倒茶,又是分发点心,眼里看着汪亦适两口子,眼睛却骨碌碌往门外直瞅。汪亦适说,老程你东张西望干吗?大姐给你请了一个重要人物,你不用这么神不守舍的,一会儿人就到了。

    程先觉大喜过望,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嘴里一连串地叫着大姐,说大姐真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先觉的一点小心思都在大姐的股掌之上,还望大姐多多美言,成全先觉一片痴情。

    舒雨霏说,宁拆寺庙千座,不散鸳鸯一对,成人之美,延年益寿,更何况事关我的妹妹,我当然不会麻木不仁。

    程先觉满脸堆笑说,大姐,您真是我们的好大姐。此事如果能成,今生今世,先觉当效犬马之劳。

    舒雨霏说,那怎么可能?犬马之劳是个什么样子,享受了你的犬马之劳,那不是要折我的寿吗?

    程先觉的脸呆在那里,似笑非笑地说,大姐,我这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而已……说到这里,察言观色,又不知道往下该怎么说了。

    汪亦适说,老程,别那么肉麻好不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你干吗那么奴颜媚骨的?

    汪亦适这么一说,程先觉非但没有感到尴尬,反而找到了感觉,抑扬顿挫地说,亦适兄,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现在有了大姐这样端庄贤惠的大家闺秀,你过着比蜜还要甘甜的生活,你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光棍的甘苦?我奴颜媚骨一点怎么啦,我是为了爱情奴颜媚骨,为了心中的天使奴颜媚骨。君不闻匈牙利诗人老裴名句,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二者皆可抛。

    舒雨霏说,你说什么,哪个老裴,真有这样的诗吗?

    汪亦适笑笑说,他信口雌黄,裴多菲的诗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他断章取义。

    程先觉说,老裴的诗歌固然很经典,但是也有值得磋商之处,没有爱情,哪有自由?没有爱情,自由又有什么用处?改头换面,更有通理,无伤大雅,用之不俗。

    几个人正说着话,茶博士在门前通报,舒小姐光临,楼上请!

    程先觉一听这声喊,愣怔怔地看着舒雨霏和汪亦适。舒雨霏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迎接啊。

    程先觉回过神来,噢了一声,腾的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大踏步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也是一身旗袍的舒云舒出现了。

    程先觉在突然间表情就僵住了,傻呵呵地看着舒云舒,又回头看看舒雨霏和汪亦适,那副神情就像屁股上刚刚挨了一针青霉素。

    舒云舒说,怎么,不欢迎?大姐说你请客,让我来凑个热闹打个牙祭。看你这个样子,好像不欢迎。

    程先觉的脑子一片空白,像是被一盆冰水迎头泼下,整个人都是僵的。

    舒云舒说,看来真的不欢迎呢。我是自作多情了。那好,我这个不速之客还是滚蛋吧。

    程先觉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上去拦住舒云舒的去路,嘴里念念有词,哪里啊哪里,云舒,我这是太意外了、太惊喜了、太……程先觉语无伦次地说着,竟然情不自禁地又往舒云舒的身后东张西望。

    舒雨霏说,别再探头探脑了,今天就是我们几个来吃请,你要是觉得冤枉,我们立马拍屁股走人。

    程先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张马脸似笑非笑,嘴里说,大姐,这是什么话啊,您把我程先觉看成什么人啦,两位……两位姐姐……嘿嘿,云舒,大姐,亦适,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来的都是客,贵客啊!今晚一醉方休!

    程先觉的表情急剧变化,终于变幻出鲜花一片,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声音高了八度。

    舒雨霏说,那你还磨蹭什么?上菜啊!

    程先觉反应过来,摘下眼镜,冲门口气壮山河地喊了一嗓子,半斤牛肉,一斤狗肉,老酒一坛,上来!

    以后汪亦适曾经委婉地说舒雨霏,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程先觉这个人无非就是爱算计一点,说到底也是为了生存。这个人比起解放前,有了很大的进步。在朝鲜战场上能够舍身救人,说明他的品质还是很好的。

    舒雨霏说,我其实并不是要捉弄他。他追求的是我的小妹。舒老四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娇生惯养,喜怒无常。她怎么会看得上程先觉?一口大黄牙,油嘴滑舌的。我把老三叫来,一是给这个程先觉一点儿警示,劝他知难而退;二是考验他一下,如果他真的死心塌地,那他就不会在意我们使绊子,他就会不屈不挠。

    汪亦适服气地说,没想到大姐还这么深谋远虑。

    舒雨霏说,大姐嘛,长姐如母,我娘是旧社会过来的人,不懂新生活,我多操点心是应该的。我们家老四我了解,她不需要婚姻,她只需要爱情,而且是革命爱情。

    汪亦适不做声。

    舒雨霏问,你在想什么?

    汪亦适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解放五六年了,我们都成家立业了,连小四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倘若肖卓然知道程先觉的举动,不知该作何感想。

    舒雨霏说,我估计他会持反对意见,肖卓然不喜欢程先觉。

    汪亦适说,我看还算可以。公正地说,肖卓然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心胸也很宽阔。我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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