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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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1/3页)争鳌头俊逸涉险 析橡胶挺举质疑
在接到段买办从大洋彼岸发来的一封长信后,一向老成持重的彭伟伦坐不住了,泡下一壶老树茶,一脸凝重地一口接一口地闷喝着。
马克刘急如星火地跑上楼梯,直走进来:“彭哥,您急召我,出啥事儿了?”
“唉,”彭伟伦给他一个苦笑,指下对面,“坐。”
马克刘坐下。
“这一次又让鲁俊逸占先了!”
“哦?”
彭伟伦从衣袋里掏出段买办的信,递给他。
马克刘接信,抽出,匆匆浏览。
“这信里说,”彭伟伦似是怕他看不明白,顾自解说,“美国汽车工业发展势头迅猛,橡胶供不应求,价格飞涨!”
马克刘深吸一口气:“怪道我们洋行起劲哩!”放下信,“彭哥,What to do?(咋办?)”
“还能怎么办?全力投入,从姓鲁的嘴巴里掏出食来!”
“彭哥,”马克刘凑近他,“若是为食,大可不必从他姓鲁的臭嘴巴里掏。我们洋行联合麦基和美国一家洋行,在马来西亚与菲律宾分别开辟三个种植园,计划发行两只股票,都要在众业公所招股哩!”
“好!”彭伟伦两眼放光,盯住马克刘,“老弟,不惜一切代价,把华股的承办权都给我拿过来!”
“OK.”
顺安从里查得口中得知行将发行两只新股,急召一辆黄包车,如飞般赶回茂升钱庄,不无激动地向俊逸、老潘禀报:“老爷,师父,麦总董又要增发两只新股,是与在**的美国洋行、协和洋行合作的。里查得还透露,善义源已经拿到一家,另外一家,麦总董有意给咱!”
老潘插话:“老爷,库里没有现银了!”
俊逸怔了:“从润丰源拆借的二十万两也没了?”
“是哩。”老潘点头,“大部分存户都把庄票提出来买股票,库银近日全被搬进汇丰银行的大银库了!”
俊逸看向顺安:“今天涨势如何?”
顺安应道:“华森单股破四十五两,另外三只,两只刷牌三次,一只刷牌两次,各涨一两多!”
“很好。”俊逸看向老潘,“不过,库里不能没有库银。你有什么好主意?”
“要不,”老潘沉思一时,“把华森的股票先卖个两千股!”
“鲁叔,”顺安急了,“这事儿做不得呀!”
老潘咳嗽一声,瞪他一眼。
俊逸看向顺安。
“鲁叔呀,”顺安不睬老潘了,“股价一天一个样,多少人都在花钱买股,这时卖掉等于是把钱拱手送人!”
被徒弟拂了面子,老潘不悦,扭头看向一边。
“是哩。”俊逸看向老潘,“老潘呀,眼下卖掉股票确实不妥。银子事体,另想办法吧。”
“咦,”顺安灵机一动,“汇丰银行不是可用股票抵押吗?”
“嗯,是哩,”俊逸这也想起汇丰银行的广告承诺,一拍大腿,“晓迪,你去一趟汇丰,拿咱的股票做抵押,贷他一些!”
顺安应道:“贷多少?”
“我们手头的股票现值多少?”
“那就多了。估计不下百万两!”
“押款三十万两!”
“我这就去。”顺安拔腿就走。
“另外,”俊逸追出一声,“告诉里查得,新发股票,茂升全权承办!”
在橡皮股一路高涨的同时,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紧张筹备,由伍挺举一力筹建的商团终于成形,一百二十名团员全体集中到了清兵防卫营的训练场地,开始为时一个月的军事集训。
按照商会议定的要求,首批团员必须是各个行帮荐举来的骨干分子,必须身强力壮,其身份也必须是掌柜以上级别。
这些掌柜一则事务较多,二则养尊处优惯了,这要他们放下手头活计来这训练场里受活罪,怨气自然不少。
代表商会组织整个商团的伍挺举将所有队员召集到训练场上。百二十人三五成群,尽管有怨气,但一切毕竟新鲜,尤其是第一次穿上整齐划一的商团制服,无不觉得威风八面,彼此相互欣赏,嘻嘻哈哈地乐个不停。
一身商团军官服的陈炯与往日判若两人,不无威严地走进场地。
陈炯连续吹响哨子。
所有团员被这哨子震住了,纷纷停止嘻哈。
“全体团员请注意!”陈炯声如洪钟。
全体团员齐看过来。
陈炯跑到伍挺举跟前,为他摆出一个姿势,使他立正站定,又退后几步,朗声再叫:“所有团员,请站在伍挺举身后,分作四排,每排三十人!”
全体团员面面相觑,继而跟过来,在伍挺举身后分作四排站好。众人有高有低,队伍看起来高低不一。
陈炯跑到侧面,吹一声哨子:“向左转!”
众人转向左侧,看向陈炯。
“伍挺举,请出列!”
伍挺举站出来。
“为所有团员排序,大个子在前,小个子在后,统一排序!”
刚刚组合起来的队伍又乱了,互相比会儿个头,重新排序。挺举由头至尾审视一遍,为个别没有排好的队员换好位置。
“伍挺举,入列!”
伍挺举走到队首,站定。
“所有商团团员,”陈炯审视一遍,朗声叫道,“上海市商团首批团员集训,现在开始!首日训练课目:立正,稍息,齐步走,前后左右转身。所有团员,听令,立正!看我示范动作!”
陈炯做出标准的示范动作。众团员嘻嘻哈哈,评头论足。
陈炯黑起脸:“全体注意,不许喧哗,不许交头接耳,按我刚才示范的动作,首先训练立正、稍息。全体注意,听我口令,立正!”
众团员又是嘻嘻哈哈,没有一点严肃气氛。中间有两人不仅嘻哈,还互相碰撞,勾肩搭背。
陈炯黑起脸,走过去,一手揪出一个,拉到队前,让他们面朝队伍,又朝每人腿弯处各踹一脚。
二人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扑通跪倒,疼得龇牙咧嘴。
众团员大哗,惊怒,七嘴八舌:
“哪能打人哩?”
“奶奶个熊,老子不干了!”
“猪鼻子上插大葱,装大象哩!”
⋯⋯
被踢的团员甲见众人起哄,顿时来劲,一骨碌爬起,指着陈炯鼻子大骂道:“你个小赤佬,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拼了!”说着一头撞过来。
陈炯闪到一边,顺手一推,团员甲一头栽到前面,摔出一丈多远,鼻子流血,脸上一层皮也蹭破了,趴在那儿号叫不已。
众团员尽皆傻了!
陈炯目光炯炯,声音凶狠:“哪位还想试试,跳出来!”
众团员面面相觑。
几个相熟的互相使下眼色,齐脱衣服,作势走人。
挺举急了,离开队伍,朝陈炯跑来,想近前劝他。
陈炯手指挺举,厉声大喝:“排头团员,立定!”
挺举一怔,紧忙站住。
“向后转,回归原地,齐步走!”
挺举听到口令,回到队首,站定。
见他连伍挺举也敢吆喝,众团员皆被震撼。
几个已经脱去衣服的团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自尴尬,商会总理祝合义并协理张士杰、鲁俊逸三人各穿团员制服,远远走进操场。
几人像是见到亲人,撒丫子飞跑过去。
祝合义似已明白发生何事,指指操场,朝几人摆手。
几人转身回来。
祝合义走过去,捡起他们的衣裳,递过去。
几人乖乖穿上。
祝合义又走到两个挨踢后依旧倒在地上的团员跟前,扶他们起来,指指队伍。二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去。
祝合义回身,朝陈炯点点头,转身走向队首,站在挺举身边。挺举让位,让祝合义站在第一个位置。张士杰、鲁俊逸也走过去,分别站在合义身后,挺举站在最末一位。四人刚好形成一排,算作每一个纵队的队首。
祝合义朗声叫道:“报告陈教官,首批商团团员一百二十四人全体到齐,请开始军训!”
陈炯朗声发令:“立正,稍息,立正,向右转,齐步走!”
所有团员无不慑服,听口令走动。
在华森橡皮涨到四十五两时,鲁俊逸终于决定走出一步险棋。
是日午时,鲁俊逸身着西服,乘车直奔川汉铁路总办石典法的豪宅。
鲁俊逸从未见过石典法,但石典法显然晓得他是谁,也显然猜到了他的来意。待俊逸报出姓名,递上名帖,石典法笑容可掬,拱手将他迎入客厅,亲手泡茶。
二人寒暄完毕,石典法主动将话题扯到橡皮股上。
见火候已到,鲁俊逸不再绕弯,从公文包中掏出一只纸袋,双手呈上:“石大人,这是一百股华森股票,不成敬意,请大人笑纳!”
依照当前市值,一百股即四千五百两银子!鲁俊逸见面就送大礼,显然大出石典法意料。
“鲁老板,”石典法瞄一眼纸袋子,微微一笑,“无功不受禄,在下能为鲁先生做点什么呢?”
“求大人应允一桩事体!”
“请讲!”
“听祝总理讲,大人有笔为数不菲的款项存放于善义源、润丰源及汇丰银行,可有此事?”
“呵呵呵,”石典法笑道,“是有一笔款子,是川汉铁路的筹备款,共是五百万两。鲁老板不会是对这笔款子感兴趣吧?”
“呵呵呵,”俊逸压住咚咚心跳,亦笑几声,“只要是钱,在下都感兴趣。”说着身体趋前,压低声音,“不瞒大人,在下此来,只为一事:求请石大人将此款转存于茂升钱庄,至于利息,在下可在原息银上增加一成!”
“鲁老板,”石典法一字一顿,“我不要你增加利息,只要你应下一事!”
“大人请讲!”
“听说茂升又要承办新股,能否以原始发行价卖给我个人五千股?”
俊逸牙关一咬:“这个好说。大人还有什么要求?”
“再卖给我们筹办局一百万两!”
“这⋯⋯”俊逸面呈难色,“卖股可以,发行价怕是不合适了。”
“呵呵呵,”石典法笑应,“公事公办嘛,公款自然要以市场价格为妥!至于其余四百万两,你就作为寻常存款!”
俊逸拱手:“谢大人理解!”
众业公所斜对面一栋楼房顶层,玛格丽特快步走进一间密室。
见她进来,麦基问道:“How much?(多少了?)”
玛格丽特一脸兴奋:“What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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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ks the g
eat li
e of 50 Lia
g!(华森破五十两大线了!)”
史密斯撩开窗帘,远眺公所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拉上窗帘,惊叹:“The yellows a
e c
azy!(黄种人疯了!)”
玛格丽特应道:“Not o
ly the yellows, the whites as well.(不单是黄种人,白人也是。)”
麦基盯住玛格丽特:“Tell Richa
d, let him dec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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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y would be⋯let me see, a lucky
umbe
, 8.8 lia
g of silve
! (告诉里查得,让他宣布一条爆炸性新闻,华森拓殖公司橡胶园喜获丰收,首批橡胶产品十万桶已经卖往美国市场,盈利甚丰。为答谢投资者,本公司决定自现在起配送红利,每三月配送一次。首次红利下月起配送,每股多少⋯⋯我想想,来个吉利数字,八两八!)”
史密斯震惊:“8.8 lia
g of silve
? It's much highe
tha
the o
igi
al capital! Is
't a g
eat pity?(八两八?比本金还高呢! 这不是白扔吗?)”
“Hah(嘿),”麦基笑道,“A
a
cie
t Chi
ese sai
t spoke well: ‘you must give befo
e you take.’(中国古代哲人说得好:‘若欲取之,必先予之。’)”
史密斯点头:“I see. (明白了。)”
天色黑定,顺安在一个小饭馆里吃过饭,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租住屋。
将要走到顶楼的阁楼间时,顺安赫然看到楼梯口上坐着一人。
楼道昏暗,顺安凑近一看,是挺举,又惊又喜:“阿哥?”
挺举站起来:“训练回来,见天色尚早,这想过来看看阿弟。”
顺安拉他上楼,打开门,拉亮灯,不无感动:“阿哥呀,在这上海滩上,怕也只有你真正关心我了!”
“净说傻话!”挺举寻到凳子坐下,环视房间,“小了点儿,还是个阁楼。既然是租,为啥不租个大点儿的?”
“我也想租个大点儿的,可⋯⋯”顺安做了个数钱的动作,“没有这个呀。”
“咦,你手头应该有钱呀!”
“是有一点儿,可都换成股票了。”顺安苦笑一下,摊开两手,“眼下在上海滩,啥人存钱啥人就是戆大!”
挺举掏出一个钱袋子:“阿弟,你在外面租房住,没钱不成。这是五十块,你先用吧!”
“阿哥,这⋯⋯哪能成哩?”
“呵呵,”挺举笑了,“不必客气,原本就是你的钱。”
“我的钱?”顺安怔了,“啥钱?”
“那年在十六浦码头,你借给陈炯几块钱,还记得不?他还你了!”
顺安想起旧事,摸摸头皮:“他⋯⋯还介许多呀?”
“是哩。我讲过五倍利,没想到人家陈炯还的是十倍!”
“阿哥总是看得长远!”顺安叹服,“阿哥,不讲这事体了,说说股票吧。眼下行情好,你也买点儿吧,这比做啥都强!”压抑住兴奋,“阿哥呀,橡皮股涨疯了,华森昨日宣布分红,今朝突破七十两!”
“七十两?”挺举震惊,略一思忖,看向顺安,“阿弟,今朝我来,就是问你这事体的。”
“太好了,”顺安放低声音,“明天我去求一下里查得。只要是阿哥买,相信他会按原始股价折算给你!不讲麦小姐,单是那年大米的事体,麦总董就欠阿哥一份大情!”
“不是买股票,我是问你,听说鲁叔又承办新股了,哪来的钱?”
“新近筹到的。阿哥,你猜猜,鲁叔这次筹到多少?”
“多少?”
顺安比下指头:“这个数。”
“四十万两?”
顺安摇头。
挺举惊愕:“总不会是四百万吧?”
顺安一脸兴奋:“正是此数!”
“啊?”
“不瞒阿哥,”顺安诡诈一笑,“鲁叔逮到了一条大鱼!”
“大鱼?”
“川汉铁路总办石典法。”顺安两眼放光,“鲁叔寻到川汉铁路筹办局,从石大人那里一下子筹到四百万。石大人共有款项五百万两,四百万两转存鲁叔钱庄,一百万两经由鲁叔转成股票,”又压低声音,“单是过手佣金就赚一万多两,鲁叔发达了!”
挺举倒吸一口凉气,两道浓眉凝到一起。
“阿哥?”
挺举扫视屋子,见顺安的几案上摆着一大堆有关股票的各种史料,便伸开两手,全部收揽过来,转对顺安:“阿弟,这些材料阿哥借读三日!”
“阿哥喜欢,只管拿去就是,我再到众业公所里寻去!”
挺举也不应话,将它们卷起来,寻根绳子捆起,吃力地站起来,一步一晃地朝外走去。
挺举回到鲁宅,将所有材料摊在案上,一直看到天色大亮,越看越是焦虑。
挺举闭目,使劲揉搓几下太阳穴,耳边响起顺安的声音:“阿哥呀,橡皮股涨疯了,华森昨日宣布分红,今朝突破七十两!”
申老爷子的声音:“是下下签⋯⋯六十四卦,环环相扣。阴阳相继,福祸相承。否极泰来,泰极否生⋯⋯”
挺举坐直身子,双眉锁紧。
挺举拔腿出门,直奔前院。
挺举路过拱门时,一个人斜刺里冲出,横在前面。
见是碧瑶,挺举吃一大惊:“小姐?”
碧瑶急切问道:“伍挺举,我想问你个事体!”
“小姐请问!”
“傅晓迪他⋯⋯人呢?”
“这⋯⋯”挺举支吾了。
碧瑶一脸焦急:“我有急事体寻他,可他⋯⋯好几日都没回来,门也上锁了!”
“我⋯⋯”望见齐伯站在前院,挺举急切扬手,“齐伯!”
齐伯走过来,扬起独臂:“挺举,啥事体?”
“鲁叔在不?”
“一大早就出去了,”齐伯笑道,“说是公司里有事体。”
“我有急事体寻他呢!”挺举脱开身,急急走向前院。
鲁碧瑶盯他一眼,鼻孔里哼出一声,气冲冲地拐回小院,咚咚咚上楼。
挺举赶到公司,鲁俊逸不在。
由于商团仍在集训,挺举不敢久等,匆匆赶到训练场时,团员们已经开训小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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