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鞍前马下

    第8章、鞍前马下 (第3/3页)

张声势地掐了小荷胳膊肉一把。小荷揉着胳膊装委屈:“师太,小姐打我。”

    安修师太不理会两个少女之间的打打闹闹,兀自泼凉水一般吟哦:“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又来—”冬儿不耐烦地打断母亲的偈语,扭头问丫头:“小荷,你听得懂师太的偈子吗?”

    小荷摇摇头,明确表示没有听懂。

    “你听不懂最好。”冬儿舒一口气,抱怨母亲道:“师太,你自家气性大,气量小,抓住我爹犯的一次过错就不撒手,一辈子都不原谅人家。做人不能这个样子,你得多怀念两个人在一起的美好的事情,比如春花秋月呀,夏风冬雪呀,你老念着他的不好,还恨不得我和小荷年轻轻轻就看破红尘,这可不是出家人的作风呀。你以后不要在我和小荷面前念这种偈语。”

    小荷虽然不明白师太的偈语,她知道小姐跟师太还是唱反调的,于是也插嘴助阵:“就是呀,师太,小姐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女儿,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小姐的终身大事师太但凡能帮忙掌个眼那就掌个眼,咱家现在就小姐一个人跟独苗一样孤零零,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往后咱们家只要小姐过得好,就是全家人都过得好,小姐遇人不淑的话,我们全家都不开心的,这种事情可不敢马马虎虎,差不多就行的。”

    师太嘴角抽搐了一下,末了又来了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世间事多有无常,你们俗世之人好自为之吧。”

    冬儿虽然在年幼的时候经历了父母的感情变故,品尝过人生无常,却抵不过现在的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满脑子的风华雪月,才子佳人,更何况一直以来自家父亲便是一个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男子,言及母亲也是满心满腹的愧疚和关心,是故对男女情爱之事也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和失意。

    拜别了母亲,来到寺庙门外,季卿已恭恭敬敬地在轿子旁边等候多时了,见冬儿从里边走出来,还是欢天喜地地迎上前来,扶冬儿入轿,冬儿见他清秀的面孔上笑容灿烂,热情纯真,不带一丝半点的大户人家子弟的骄横之气,也没有纨绔子弟的油滑与粗俗,更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子追求女子时为达目的而不顾惜脸面的作小服低的贱气,对他的好感稳步渐增。进轿的时候两人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更加羞赧,脸发热发烫,低着头赶紧钻进轿子里,免得被小荷看到。

    待到坐安稳了,感觉坐垫下面有东西硌着,翻出来拿在手里,原来是一本略有些陈旧却依然整洁的《诗经》,她拿起书来翻了一遍,在《关雎》一篇发现了夹带的纸张,本来以为会是书信,展开一看,居然是一幅十分精美的插画,受限与纸张面积,画幅很小,画面却精致用心到极致,这是一幅画工十分精湛细致的工笔画,主题便是《关雎》,画面下方有一个年轻男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做白日梦,画面上方被云雾烘托着的便是年轻男子的“白日梦”内容:一位窈窕淑女在一叶扁舟上采集着所谓的“荇菜”。细看画面上年轻男女的面容,莫要说嘴角眉梢的线条精致入微了,连两人的睫毛都粒粒可数,两人衣服上的褶皱也非常符合各人所处的环境。

    冬儿见过大幅面的上乘画作,这么小幅面的佳作还真是第一次见,即使不是出自杨季卿之手,她也会很喜欢很喜欢这幅插画,看着看着,想起绘画者的用意,她便开始脸红耳热,左想右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索性把插画留下来,揣在身上,书仍然放回原处,下轿的时候装作无事人一般与季卿主仆告辞,乘上自家雇的马车走了。

    杨季卿发现冬儿留下了插画,不知道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是拿回去销毁还是留做纪念,心里惴惴不安,接下来的半个月度日如年,一会想着不该如此唐突行事,一会又想着下回见她就不再这样半遮半掩,吞吞吐吐了,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待到十五那天又一早跑到山脚下等着冬儿,左等右等,日上三竿了也不见冬儿主仆身影,差人上山问问是不是已经在山上了,杨晨回来说庵里的尼姑说了,冬儿主仆两人今日压根没有来过,季卿更加焦灼不安,后来便胡猜乱想:难不成是她生病了,身体不适所以不来上山看望师太?还是家里头有别的事情被耽误住了,来不了了,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亲自去她家里看看,一探究竟才会放心。

    想到此,他也没有了上山的心思,带着杨晨直奔十里街万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