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令堂辞世,节哀保重

    第7章 令堂辞世,节哀保重 (第2/3页)

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赵平津按住她的手臂,西棠无声而剧烈地挣扎,胳膊在衣服里扑腾,怎么都不肯穿进去,赵平津本来就是没有耐心的人,哄了几句,声音沉了下去:“行了啊,差不多得了!”

    西棠动作停了。

    赵平津给她穿上袜子,大衣,把她拉了起来,拖着她大衣的领子把她搂在了怀里,西棠几乎是被拎在了他的身上,跟着赵平津的昂首阔步,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电梯。

    电梯下降到一楼,赵平津把她一推,阳光一刹那迅疾而刺目地照射在了她的脸上。

    西棠立刻闭上了眼。

    赵平津摁着她站在阳光里,西棠只感觉眼里有一阵,全是黑的。

    赵平津开车带着她往外面去。

    新年刚过,小区里的树上还挂着几只红灯笼,车子转上宽阔的马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沿途的景色渐渐疏朗,高楼大厦没那么密集了,西棠望着窗外,树林茂密了起来,远远看到了一座黑瓦白墙的寺庙高塔。

    赵平津带着她入了庙内,这里都到了小昆山了,离城区远,平时香客不多,赵平津开了那么久的车,也是为了让她避开人潮不被打扰,两人一路穿过两重殿堂到了西厢的禅堂,赵平津将她送到了门口:“师父在上课,你进去听听吧。”

    西棠看着他,眼睛里泛起清亮的光。

    赵平津摇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就不进去了,赵家的爷们,都不太信这个。老太太倒是虔诚,初一十五都吃素。”

    西棠进去了。

    待到出来时,西棠拐了几个游廊到了东厢,看到赵平津站在地藏殿前的一个巨大香炉旁,旁边是一位穿着黄色僧袍的僧人,两个人正往烟炉里烧纸钱。

    西棠走了过去,赵平津给她递了一叠:“给你妈路上安顿花使,烧吧,图个心安。”

    等到那几厚厚的叠纸钱都烧完了,赵平津说:“走吧。”

    两个人不说话往山下走。

    西棠跟在他的身后半步,走着走着脚下发软,跌在台阶上。

    赵平津一下没反应过来,回头时只见她坐在地上,他皱了皱眉头说:“起来。”

    西棠这段时间睡得很少,眼前有点花,默不作声爬起来继续走,没两步,又要摔。

    赵平津这次有了准备,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拎住了。

    赵平津把她放在了山道的石阶上,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她的下面一级台阶,弯了弯腰:“上来。”

    西棠默不作声地俯下身,趴在了他的背上,然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她又闻到了他头发,衣领上他的味道,剃须水的木头香气,安静幽凉,那个让她着迷的味道,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过了。

    心里忽然有点发酸。

    很久以前他们谈恋爱那会儿,有一年国庆节她在西单的商场做模特打工,那几天都是穿着高跟鞋一站就是一天,脚后跟磨破了皮,赵平津晚上下了班去接她回家,车子到了小区的楼下车库,然后赵平津背着她上楼,西棠背着一个大包,赤着脚趴在他的背上,脚下一晃一晃的,晃晃荡荡的都是甜蜜和幸福,现在突然想起来,感觉起来好像是一场幻觉,仿佛那是现实中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赵平津伸手托稳了她的身体,然后直了直身子站了起来,西棠感觉她的身体瞬间往下沉甸甸地压住了他的掌心,她在他的背上往上挪了一下,试图能悄悄地减轻一点重量,就听到赵平津喘了口气,然后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到底吃了多少肯德基?”

    西棠伸手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赵平津不敢说话了,背着她往山下走,冬天的太阳照射在山林间,天气连续的干燥,石头台阶很粗糙,他走得不快,但很稳,一步一步的,一直走到了停车的地方。

    赵平津把西棠放了下来,按了按手中的车钥匙:“外头冷,你先进去吧。”

    西棠看着他。

    赵平津斜睨她一眼:“你是打定主意不跟我说话了是吧?”

    西棠只好说:“你要干嘛?”

    赵平津掏出了烟盒:“你先上车,我烟瘾犯了。”

    西棠坐上了他的车,看到他倚在车旁,抽出一支烟含在了口中。

    隔着车窗,他背对着她,西棠终于能仔仔细细地看看他,倚在车窗外的男人穿炭灰色西裤,木褐色高领毛衣,细细看,眉目略藏憔悴之色,人显得疲累。

    锦衣玉食娇惯半生的赵平津,也有了风霜之色。

    赵平津眼前发黑,站了好一会儿,又抽了半根烟,才缓了过来。

    赵平津开车回城区。

    车子飞驰在公路上,西棠忽然在他身旁开始说话:“她这一辈子,过得很辛苦。”

    赵平津微微蹙着眉头,嗯了一声。

    西棠知道他在听。

    “年轻时候也是有风姿的女人,但没遇上好人,临了到老了,好不容易女儿工作赚了点钱了,又查出来病。”

    “她一直是个很好看的女人,自己烫头发,后来开面馆,围裙也是自己裁的,每天都洗得干干净净。”

    赵平津握着方向盘,默然无声地注视着前方的路面,耳边只听到她的声音,细细的,带了点柔软的鼻音,因为拍戏的缘故,她平时都是说标准的普通话,只有在很放松的时候,才会有一点点南方口音,赵平津知道,黄西棠明白他在听。

    “可是街坊邻居有一点点矛盾,那些女人就骂她脏,所以我们就一直搬家。”

    “青春期有一阵子,我不和她说话。我怨恨她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让我放学在走在路上都抬不起头来。可是我们在仙居住下来,有一点点钱,她就送我去学琴,我从十岁才开始学钢琴。”

    高速立交桥外的长空澄练如洗,赵平津的车开得极快,西棠轻轻地呼吸着,看着男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手腕处露出一枚薄薄的白金表,她无声无息地看着,她曾经是如此万念俱灰地留恋着过去,也许并不见得是想他,也许想的只是那一段时光里被他爱着的自己,她身旁的这个男人,是她的战友,敌人,亲人,爱侣,这是她一生以来除了母亲之外,共处过时间最久的人,妈妈去世之后,她已经一无所有,她要把她的半生交付出去。

    “读高中时我住校,有一天下午我们上体育课,老师提前放学,我回家时看到门后有一双男人的皮鞋,然后我悄悄地关了门,回了学校。”

    “后来隔了一个星期,她给我拿了一大笔钱,我要考艺校,要上培训班。我不恨丘伯伯,真的,我却恨我妈。”

    黄西棠支离破碎地说着那些支离破碎的往事。

    有一年快过年的时候,她带我去买新衣服,一家开在市场路边的服装店,我想要买一件当时流行的牛仔裤,当时她在一家丝绸厂上班,每个月的工资五百多块钱,还养个已经十几岁的孩子,她要攒钱给我读大学,我妈当时看了很久,她说:“妹妹,我们回家吧。”

    “然后我就跟着她回家了,我当时已经大了,也没有闹,但也没有说话。”

    “我们回了家,她想了一个晚上,她不忍心女儿失望,第二天做完了工,她回到家里,带我去买了那条裤子。”

    “其实那条裤子,也没有很好看,上学都穿校服,那条裤子我后来也没怎么穿过,可我当时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儿。”

    黄西棠终于开始哭泣。

    赵平津减缓了车速,穿过徐家汇,车子开进了思南路,他带着她慢慢地在法租界内兜圈子。

    她哭起来就跟她后来跟他在北京时那样,哽咽着,没有声音的,就是流眼泪,无穷无尽的眼泪,哭得狠了就开始抽噎、打嗝,喘不上气。

    赵平津看着路边的停车位,打转方向盘侧边靠停,然后解开安全带,伸手抱起了西棠,把她放在怀里,轻轻地拍她的背。

    黄西棠靠在他的肩上,一边哭一边抽气,赵平津默不作声地等着,等了很久,怀里的人终于慢慢平静了,一动不动地伏在他的怀里。

    赵平津掏出手帕,给她擦鼻涕。

    如今在外面,她也是有排场的女明星了,早年他不了解她,这几年渐渐明白了她当年的处境,可是什么都回不来了,尤其是再遇到她之后,在应酬他们时,她已经把自己磨成了又柔又软的小明星,只保存了只要有需要就会笑吟吟的漂亮脸蛋,大概是把所有的情绪,都放进角色里了。

    黄西棠的头发散了,几缕发丝黏着鼻涕糊在脸上,哭得红肿的眼皮,仍然有泪水从眼底不断地渗出来。

    她趴在他的颈窝里睡着了。

    黄西棠醒来时已经黄昏。

    车子停在一株巨大的法国梧桐下,冬天的叶子落尽了,疏朗的树冠遮住了半条马路,旁边是一幢砖红色的小洋楼,整条道路空旷而安静。

    座椅被放了下来,她半躺在车上,身上盖着赵平津的外套,鼻子嗡嗡堵塞着,头脑却清明了许多,一抬头就看到了车外的人。

    赵平津正站在马路边上打电话,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

    西棠恍恍惚惚地看过去,自打上回在北京,他送她回上海,好像一转眼,又是一年多没见过了。

    赵平津怎么就这一两年,看起来老了一些,人依然是英俊好看的,只是脸色苍白,眼神暗沉了许多,更令人难以捉摸。

    手挡旁的一个储物柜子半开着,他的皮夹烟盒搁在里边,还有一个白色的药瓶。

    西棠拿起那个瓶子看了看,眼神暗了暗。

    一整瓶缓解痉挛和止疼的胃药,他已经快吃完了。

    赵平津回头看到她醒了,返回来拉开了车门:“送你回家?”

    西棠点点头。

    赵平津启动车子,开了导航,两个人重新穿行在上海繁华的街道上,赵平津手搭在方向盘上,说了一句:“你父亲那边——”

    西棠打断他的话:“我没有父亲。”

    赵平津转头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

    西棠不再说话了。

    赵平津目视前方继续说话:“景博实已经退休,原来的妻子十年前离婚了,后娶的老伴儿是原是家里的保姆,你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外派大连港海区的翻译,家里老头老太太也还健在。”

    西棠抿着嘴巴不说话。

    “认不认,看你自己心意。”

    “我不认。”

    “好。”

    车子回到了杨浦区西棠的家,赵平津也下了车:“我送你到楼下吧。”

    两个人往着大楼的电梯出入口处走去,没走几步,就远远看到楼下等着一个人,谢振邦见到她走过来,立刻扬了扬手。

    赵平津说:“等你的?”

    西棠点点头,倪凯伦要求的,谢医生陪她去看他介绍的心理医生。

    赵平津脚下一缓,手中的车钥匙忽然捏紧了,刺在掌心一阵冰凉,他的声音却放轻了:“那行,你回去吧。”

    西棠走到楼道口回过头,看到那辆黑色的大车,正在车道上加速,转个弯,迅速地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倪凯伦亲自开车押送,送她去了健身房,送完了她,倪凯伦回公司进了办公室,助理将各个影视公司递给黄西棠的剧本和代言的商业合同送了进来,堆起来跟座小山似的,倪凯伦坐在椅子上,大大地松了口气。

    二月份的时候,西棠接了一部剧本写得不错的抗战谍战剧,重新进组拍戏。

    这部戏一半的拍摄地在松江车墩,小地主还是怕她孤单,带着媳妇儿子来探过几次班,每次来都搬来了半个酒楼,因此西棠在剧组的人缘不错,偶尔休假一天回家来,也常常在小地主这儿。

    那天在小地主的仙居楼吃饭,中途服务生推开门,喊了一声老板。

    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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