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当断不断畏祸失机 邪道伏诛血溅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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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当断不断畏祸失机 邪道伏诛血溅红楼 (第1/3页)雍正断然绝情杀子,虽然没有明诏布告天下,但弘时因“处事妄诞,放纵不羁”,当时就革掉了王爵,数日之后便传出他“羞愧自尽”的消息。数年之内瘐死允禩允禟,囚禁允祉和“舅舅隆科多”,加上弘时这个亲生儿子,凡有党援情事的勋贵格杀殆尽,真个苞苴不行于铁面,亲情不移其刚肠。这种唯法是行六亲不认果真惊世骇俗震慑了官场猥琐龌龊之风。尽自天下官员地主对雍正新政火耗归公,改发养廉银,摊丁入庙,士民一体当差完粮……这些措置心里仍旧腹诽不已,对田文镜鄂尔泰曲阿圣意,刻意剥削,假报考成邀功图进的“小人行径”切齿仇恨,但也确实没人再敢作仗马之鸣,攻讦他树的这几位“模范总督”了。不但雍正,就是张廷玉,鄂尔泰等大臣,也觉得令行禁止雷厉风行,政务绝少滞碍。
政务顺手,军务却十分棘手,云南广西改土归流,当地土司本来就不服,新选派的州县官到这些穷乡僻壤做官,事多任繁,又毫无油水可榨,许多地方州县衙门没有主管,任凭胥吏上下其手敲剥苗瑶百姓,激起民变。自雍正五年镇沅土司刁瀚率苗民聚众放炮,焚烧府衙,几次用兵征剿,都是“兵来我进山,兵去我再来”,总不能平服。鄂尔泰是以“改土归流”投合“圣决”入为枢相的,当然深感不安,亲自请缨返回贵阳主持。雍正自然照准,仍命他以军机大臣身份督办云贵军政,命贵州提督哈元生为扬威将军,湖广提督董芳为副将军,都由鄂尔泰节制,进剿扫荡叛苗。岳钟麒大军自雍正七年正式誓师出兵,大军共分北路军与西路军,钳形西进,岳钟麒坐镇西路军,由将军纪成赋,副参领查廪护理北路军。临出征前上疏雍正,言有十胜把握,写得酣畅淋漓:一曰主德,二曰天时,三曰地利,四曰人和,五曰粮草广储,六曰将士精良,七曰车骑营阵尽善,八曰火器兵械锐利,九曰连环迭战,攻守咸宜,十曰士马远征,节制整暇。断言策零葛尔丹跳梁小丑不难指日荡平。雍正也大加奖赞,升任钟麒的长子岳睿为山东巡抚,亲自在太和殿择吉日为岳钟麒送行,命岳睿直送父亲到西宁军中以示恩礼隆重。
正当旌旗蔽空士马饱腾,即日升纛开拔之际,突然前军来报,准葛尔派特使特磊进京朝见,路过西宁,要求请见岳钟麒。
其时正是雍正九年七月,塞外胡杨正青草原雨多草茂,西宁城无风无沙,湟水如带横亘于苍天茫野之中。岳钟麒刚刚巡营回来,听见这一消息不禁一怔,总兵张元佐、樊廷、冶大雄恰都在身边,因用征询口气问道:“见他不见?”
“这是策零阿拉布坦的缓兵之计。”张元佐说道。他是曾允和年羹尧两度和葛尔丹打过仗的,深知这个小阿拉布坦奸诈异常,略沉思了一下说道:“他既是朝见的特使,不干咱们的事,放他去北京,咱们该怎么干还照计不动。”冶大雄是个兵士出身的老行伍,说道:“这个时候士气正旺,最忌这种事。下头知道要讲和,有些旗人听说能不打仗,烧香磕头还来不及呢!依着标下建议,权当拿住了奸细,割了他的鸟头,三军号示他娘!”樊廷却道:“万一他来投降呢?擅杀来使,皇上怎么想?见见面于我何损呢?”冶大雄道:“这种事犯什么嘀咕?仗打赢了就总有理,仗打败了就百无是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宰了这个兔崽子,得胜回朝有人说话老冶顶着!”
几个将领意见不一,岳钟麒一时犯难:军中满汉将领心思不齐,满人骄横无能,汉人心怀不满又招惹不起,特磊是奉命到北京朝见雍正的,自己半路截杀了,保不定就有人写密折,砸自己黑砖。以雍正专断权威,亲子尚且不姑息,万一将来军事稍有失利,大祸只在顷刻。但与特磊接谈,又确实于士气有碍。思量了好一阵,才道:“在侧耳配庭见见他。”说着带着马弁戈什哈进了大将军署,在正殿西边亲兵守值的耳房坐定了,不一时便见人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蒙古人进来。岳钟麒不等他坐定,便道:“你叫特磊?如今两家兵戎相见,不在喀尔喀等死,到我军中有何贵干?”说着目视通译官。
“不要这个蹩脚的通译官了。”特磊没听完通译官的翻译就笑了。“我能说汉话,我自幼随阿爸在张家口做茶马生意,我的母亲也是汉人,我和汉人有很亲近的情分。”他是那种很深沉很干练的蒙古汉子,黑红的脸膛上,浓眉长出了寿眉,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晶莹闪光,满脸都是慈祥温和的笑容。一口流利的汉话略带了晋北口音,不知道的根本听不出是蒙古人。特磊顿了一下,说道:“我不是给将军下战表的,我身上带着息争和平的使命。”
岳钟麒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特磊,不动声色地说道:“谁能相信你呢?你们准葛尔人已经几次遣使去北京,只会骗人,一句真话也没有。一边在北京恭敬朝见,一边背地里进兵青藏!我见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是人。”特磊一本正经说道,“岳将军怎么汉话也说不好?”
有此误会,便显出特磊毕竟是蒙古人,几个将军不禁掩嘴葫芦。岳钟麒问道:“是谁派你来的?策零阿拉布坦?”
“啊,将军。”特磊大约嫌屋里热,袒了一只袖子,说道:“《孙子》里曾经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将军对我准葛尔情形可以说一无所知。策零阿拉布坦去年十一月已经病死,现在我们准葛尔各部是由噶尔丹策零大汗台吉执掌权力。噶尔丹策零汗爷一向尊容中央道统,仰慕中华文明,谨守西疆为中央屏障,几次击退哥萨克侵略。他臣守喀尔喀蒙古是康熙博格达有诏书特许的,修表称和也是有诚意的。我来,是为消除误会,争取和平而来。”
“误会?”岳钟麒格格一笑,“雍正二年春,被我天兵在青海击败的罗卜藏丹增,不是你们窝藏起来了吗?”
特磊在椅上欠身一躬,说道:“将军须知,当时和现在的政情不一样,当时我们执政的是策零阿拉布坦。鉴于老阿拉布坦、老葛尔丹与罗卜藏世家的渊源,不能不予收留,汉人叫这为‘讲义气’。但罗卜藏丹增是一条毒蛇,是草原上的豺狼。他在我们的地盘里收罗旧部,联络葛尔丹残部,借祝寿为名带兵入帐,要杀害年轻的噶尔丹策零。我们的台吉汗爷正好要与朝廷修和,就把他们一网打尽,命令我把罗卜藏丹增押解北京,以表我们博格达汗朝廷的忠忱。但是——”他皱紧了眉头,对目瞪口呆的岳钟麒道:“我走到科舍图西的三叶河,就遇到了将军的部队正在向西挺进扎营。逃亡的蒙古人都告诉我,岳将军要率军横扫喀尔喀蒙古。我不能带着我们主人的忠诚之心身入不测之地,因此暂时命人把罗卜藏丹增押回了伊犁。将军,每一条生命都是珍贵的,请您将我的话转奏雍正陛下,我就留在军中作您的人质。这样好吧,将军?”
“好吧。”岳钟麒听着一篇天衣无缝的说辞,一时实在挑剔不出什么毛病,因起身道:“我这就奏上去。你大约要在我营中等半个月,给你划一处小院子住。你和你的从人食膳都有人照应,只是半点不能越轨,否则休怪我军法无情。”
当天,岳钟麒就将特磊来朝的情形备细具折奏陈,并说,“策零阿拉布坦奸诈为怀,素无信义,特磊所言多不可信。请旨将特磊就地正法,以励士气。”
十二天后就接到了雍正发来的八百里加紧朱批谕旨:
夫不战而屈人之兵,上胜也。东美未闻之耶?噶尔丹策零果能谨守臣道,俯伏阙下,朕亦不必以犁庭扫穴而后快。即将特磊妥送来京,俟朕亲询,我军暂缓西进。唯恐特磊有诈,戒备不可稍懈,汝将军事布防调停恰妥,亦同特磊进京可也。钦此!
岳钟麒明知此举不妥,但旨意毫不含糊,雍正的性子又半点违拗不得。只得连夜安排军务,带了几十名亲兵,快马护送特磊赴京。特磊带的贡品驼队,则由驿站递传进京。
几十骑人马日夜趱行,赶到北京时已是将近八月中秋。当年河南、山东、山西都丰收,正是清风潇洒金谷登场之时,北京城里人已在忙着制月饼,扎兔儿爷,供小财神,走斋月宫,一片热闹。城外丹枫染秋艳色杂陈,山含淡翠云薄西岭,永定河子牙河清潦流素,两岸杨柳未老,依旧伤心一碧。正是北京天气景致最佳之时,众人一路奔波,却都是满身风尘,眼倦腿胀,哪里有心思观赏?当晚在潞河驿安歇住,张廷玉已来慰问,传旨明日进园,召见噶尔丹特使特磊。同来的还有工部尚书俞鸿图,新升任的京畿道李汉三,礼部外藩司长陈学海,大家吃西瓜品葡萄说闲话。那陈学海仍是饶舌,又是河修治得好,又是各地丰收,又说荷兰国、日本国、法兰西国、罗刹国“万国来朝”。东洋鬼子西洋鬼子怎么恭敬,万岁高兴得病都去了一大半……一有话缝儿就插进来乱嘈,众人也都不计较他。热闹说话一阵便各自散去。
第二日清晨,岳钟麒冠袍履带结束停当,与特磊并马来到畅春园双闸门口。高无庸已在候着,二人一下马他便宣旨:“特磊在此候旨。岳钟麒进去。”见特磊恭恭敬敬双膝跪下。岳钟麒没言声,抿了抿嘴唇便随高无庸进园,径趋澹宁居。
“东美一路辛苦。”雍正盘膝坐在大炕上,李卫和朱轼从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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