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谆谆语旧主慰旧僚 关关情仇兄会仇弟

    第五回 谆谆语旧主慰旧僚 关关情仇兄会仇弟 (第2/3页)

了,就请仙长为王爷施治,范时绎自当重谢。”“我说过是结缘来的,不要谢。”贾士芳觑了允祥一眼,转过身,从腰间褡包里向外取黄裱纸朱砂和笔,口中道:“王爷是去了康熙爷跟前,有点舍不得那边,忘了回来了——我书一道符,请他回来。”他口中呢呢喃喃念着咒,便坐在灯下用朱笔在黄裱纸上点点画画。此刻离得近,书房里十几支蜡烛亮如白昼,范时绎这才看清贾士芳:个头儿只五尺上下,弧拐脸又青又白,没有多少血色,嘴又小又尖,塌鼻梁旁长着一对骨碌碌乱转的小眼睛——哪里都是破相。偏是凑到一处却并不难看,像煞是个弱不禁风的寒门书生穿了道装。

    这样一个人竟有那么大能耐!范时绎正在胡思乱想,贾士芳已是一笑,对书好了的符轻轻一吹,说道:“人不可貌相,是吧,范军门?”范时绎被他说破心思,也是一笑,正要答话,贾士芳已经起身,也不踽步,也不作法诵咒,只将那符箓在灯烛上燃着了,说声“疾”!这才又坐下,笑道:“不妨,王爷顷刻就回来。”

    “给贾仙长献茶!”范时绎见他如此笃定,也就放了心,坐在贾士芳对面,似笑不笑地说道:“怡亲王是万岁爷第一爱弟,他不能在我这里失闪。万一有个好歹,恐怕我就要请你殉了。”贾士芳满不在乎地说道:“万事都有大数定着,王爷要是救不过来,我也就不敢来救。我敢来,你就殉不了我。比如说甘凤池,他要见汪景祺,造化没安排,他就见不到。我在楼上劝他们不要见,他们还想难为我,我就请他们喝马尿。和大人说这个大人未必懂,比如今晚我们共坐,说这些话,也都是前数定的。”范时绎道:“你这些话莫名其妙。我现在最急的是十三爷——”他没有说完便戛然止住。因为允祥蠕动了一下身躯,已经翻身坐了起来。

    允祥的神色里多少带着点迷惘,他确实刚从梦境里回来,但是怎样进入的梦境,已经全然忘记。他瞟一眼笑吟吟的贾士芳,淡然对范时绎道:“你眼瞪着做什么?不认识我么?——这是个道士嘛,怎么在这里?”范时绎未及说话,贾士芳已经起身,微笑道:“方才十三爷和圣祖说话,给您递报急条子的就是贫道。放心,那是梦!由来世间不过是一大梦,雍正爷此刻安坐北京,只是有点小病,不碍的。就是有人请什么铁帽子王,变不了这个大数!”允祥仰着脸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梦,又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眼贾士芳,叹道:“我明白了,是我大限到了。你救我回来的,是么?”

    “大限到了谁也救不了十三爷。”贾士芳冷冷说道,“十三爷不过身子弱,走了元神而已。我晓得,您还想问那梦是真是假。告诉王爷,佛谓之空幻色,道谓之虚映实,由来大千世界也就是空虚一梦,何况梦中之梦?王爷是读过多少书的,也许我们此刻,正是方才那个王爷在梦境之中呢!”说罢又一稽首。他说话时,始终面向允祥单手并指。允祥觉得丝丝缕缕一股温热之气悠悠地扑面而来,直从眉心间透入胸隔,有如春风吹拂五脏,蕴藉温存,十分受用,顿时觉得气清目明。因改容说道:“仙长真乃道德高深之士。总归一条,仙长能游悠于空色虚实之间,能通行于幽明造化之道,允祥真是有缘!”“无量寿佛!”贾士芳粲然一笑,“王爷这话说得近了。贫道一来就对范将军说,要和王爷结善缘的。”

    范时绎呆呆地听着他们两个人对话,他是将门之子,恩荫武职出身的将军,虽然读了几本书,不过为要装“儒将”幌子,会意而已,听允祥二人谈这些,似懂非懂的觉得没趣儿,见有话缝儿,忙道:“王爷和贾仙长真是有缘——奴才没顾着绍介,这位就是路上跟王爷提起过的贾士芳——江西龙虎山娄真人处来的。”

    “既有缘分,请贾仙长随我京华一游。”允祥久病缠绵,今天又晕倒在范时绎军中,和贾士芳对坐闲聊这么几句,浑身四肢百骸都觉得清爽通泰。想到雍正皇帝时常犯热病,几次提到让自己留心访求异能之士密荐进宫疗疾。眼前这个贾士芳,和自己所谈的,也都是《道藏》中正派学问,由不得他心里一动。旋又笑道:“皇上以儒家仁孝之道治天下,胸中学术包罗万象,并不排佛斥道,如有善缘,贾先生还可为天下社稷多做些事。”

    贾士芳仍旧一副不动声色似笑非笑的面孔,漫不经心地说道:“谨遵王命。这是光明我道门大善缘。道士有没有那么大的神明通会,还是要看天数安排。”他起身对允祥又是一揖,说道:“王爷,您今日很劳乏了,能这样兴致勃勃在这里长谈,是因贫道用先天之气护定了缘故,就请王爷安置。”见允祥点头,范时绎忙过来亲自料理,侍候看允祥睡了,又对贾士芳道:“那边我已经叫人给神仙收拾出一问净室,就请过去安歇。”贾士芳笑道:“我只是坐定,从来不睡觉的,王爷这也还得我亲自照料。”说罢便向西壁前东向盘膝而坐,双眸炯然一闪即瞑然入定,再也不说一句话。范时绎听允祥动静时,已是鼾然黑甜入梦,掩门出去看时,已是斗柄倒转星河渺渺。他毕竟不放心,又推门进来,亲自坐在榻前假寐守护。

    允祥一夜睡得很香,但醒得很早,听得远处村落鸡鸣三遍,揉着惺忪的眼轻轻坐起身来,见贾士芳兀坐西壁如庙中泥胎,范时绎斜倚在榻栏头上钓鱼打盹儿地睡不稳,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范时绎已是听到他的动静,忙命人进来侍候洗漱,又道:“天还早,王爷该多睡一会儿的。”允祥看了看闭目沉坐的贾士芳,说道:“我是个心血不足的,有昨晚这一睡就很难得的了。不要惊动这位道长,他其实是为我疗病,也很累的。”于是二人便蹑着脚儿出来。

    “王爷,”范时绎望着空荡荡的操演校场说道,“怕您歇不安,我昨晚已经下令,今日拉到峪北小校场出操。”允祥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是你的心。其实我早起惯了的,陪我就在这散散步,用过早点,我们到景陵去瞧十四爷。”

    于是二人便沿着大操场月台边的草坪上慢慢散步。允祥似乎有心事,背着手望着东方的晨曦踱着步子一声不吱,范时绎也不敢搅他思绪,只能在他侧后亦步亦趋。足过一袋烟工夫,允祥突然止步,问道:“时绎,你在想什么?”

    “我……”范时绎猝不及防,怔了一下答道,“我在想,这姓贾的说不定是个妖人。太神了,也太玄了。前头沙河,还有这里他都在,似乎故意几在王爷跟前炫耀能耐。十四爷是万岁爷屡次下密谕严加管束的人,说句良心话,奴才一半心思在军务上,一半心思都操在十四爷身上。您这次回京又带十四爷同行,还跟着这个半仙之体的贾士芳,奴才真难放心。”

    “你说得是。”允祥点了点头,“贾士芳确实有些邪门。不过他说的大数之理还是正论,我也防备着呢,你晓得么?——万岁身子骨儿也不算很好,正在密访能医善法的人,我自己试试,如果可用,就荐上去。不可用也就罢了。我既不带他见十四爷,也不带他和我们同行回京,到时候你软禁了他,听我的信再作主张就是,怕什么?”

    两个人绕阅兵月台旁满是白霜的草坪上一边转悠,又窃窃密语移时,直到红日高升才又回到书房。却不见了贾士芳,范时绎便问军士:“贾道长呢?”

    “贾道长走了有一阵子了。”军士禀道,“走时还留了个笺儿,说请王爷和军门回来看。”允祥见书案镇纸下果然压着一张信笺,几步上前拆开看时,上头却是一首诗。

    奈何桃李疑春风,道家不慕冲虚名。无情心香难度化,有缘异日再相逢。

    允祥呆呆地将纸递给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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