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第3/3页)

你真要出国了吗?你不是不想出国吗,为什么又变了?”韩丁转头看远处,远处是一片崭新的广场和鲜嫩的绿地。他答:“是啊,人生就是这样,变化无穷。”

    罗晶晶也随着他看远处,她的目光在远处绿地与喷泉的开阔处与韩丁会合,他们在关注同一个方向,但她的声腔字韵在韩丁听来,却特别隔膜。

    她说:“我出来的时候,小羽让我问你好。他要我转告你,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他今后是一定要报答你的。从小,他爸爸就是这样教他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涌泉之恩,一生相报;一生之恩,以死相报,来世再报……”罗晶晶的视线依然留在远处,她说:“我也一样,我也要报答你的。”

    韩丁淡淡地一笑:“以死相报?龙小羽肯为我去死吗?”他说完自己都摇头。但罗晶晶却异常肯定地答道:“如果需要,他会的,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韩丁再次摇头,更加果断地摇头,他摇着头说:“龙小羽有他的处世哲学,我也有我的人生态度,我为人做事,不需要回报。我对你也一样,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你还愿意和我见面,还能说回报的话,对我来说已经是收获了。”韩丁停了一下,问:“你今天来看我,龙小羽同意吗?”

    罗晶晶的视线还在远处,她像个侧面的雕像一样纹丝不动,她说:“当然,他本来也想来的,可他今天下午要到郑州去。郑州有一个制药厂想买保春口服液的配方和牌子,他去谈谈。等他回来,我们打算去一趟他的老家绍兴,他说他想去看看四萍的父母。特别是四萍的母亲,过去待他像儿子一样亲,他说将来保春公司要是恢复起来了,真的赚钱了,他一定要给四萍的母亲养老送终。”

    韩丁收回视线,他开始关注罗晶晶,那张脸依然美丽,在阳光斜照下就像韩丁在平岭世纪大饭店第一次见到时的印象一样光彩夺目。他说:“你们真的要恢复保春公司吗,真的要把药厂重新开起来?”

    罗晶晶也收回目光,她的目光充满了幸福感,就像韩丁当初把她从三元桥接到自己家时那样甘甜。她说:“小羽已经联系了好几家单位,他们都有兴趣,其中一家还付了定金呢。小羽说还要再选一选,再比比条件……”

    韩丁想,他应该为罗晶晶感到高兴。看来,她今后衣食不愁了,她又可以兴高采烈地去逛街去买倩碧去买夏奈尔了。但不知为什么,他高兴不起来。他仅仅是出于礼貌,应景地、凑趣地说了一句:“祝贺你们。”说完之后,他的心绪败坏到极点。他看着罗晶晶感激的笑意,又不无恶意地跟了一句:“这一下,龙小羽可以永远不挨饿了,可以永远进入上流社会的生活了!”

    这场见面时间很短,一杯咖啡尚未喝完两人已无话可说。罗晶晶没有介意韩丁的嘲讽,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听懂那是嘲讽。她给韩丁留了一个新的手机号码,她原来的手机因欠费已被停掉了。大概真的有人为保春口服液付了定金吧,韩丁想,他们真的有钱了。罗晶晶除了新入网的手机之外,她走出茶座在路边与韩丁分手后,是叫了一辆出租车离开的。

    韩丁没坐出租车,他形单影只地往地铁站走。在地铁站里他犹豫了一下,看了表,决定不去上班了,他搭上由西往东的一列客车,直接回到了崇文门。

    回到家时天还没黑呢,夕阳把客厅的墙壁涂得绚烂耀眼。韩丁搬了一把椅子,登高上去,把夕阳中罗晶晶的笑脸摘了下来。然后,他用钳子拆开镜框,取出照片,凝视片刻,慢慢卷起,卷成一轴放进了衣柜最下面的一个大抽屉里,然后,把抽屉严严地合上。

    就在这个夕阳刺目的黄昏,面对着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墙壁,韩丁决定,听他妈妈的话,出国去,去一个陌生的世界,重新开始他的生活。

    爸爸原本是主张他去考研的,但听到他出国留学的决定,也表示了支持。不但支持,还主动帮他联系了一家英国的法学院。这家学院的招生考试是在网上进行的,韩丁报名之后,很快从网上拿到了考试的复习范围,还知道了考试的具体日期。时间无多,他只有不到两周的复习时间。

    考试尽管就在北京,在网上,但一应程序和判分标准都将非常严格。这家学院在北京是专门聘了监考人的,只有在监考人在场的情况下,在电脑上答题得到足够的分数,才有可能获得录取的资格。

    韩丁向事务所请了假,搬到了父母家,开始了突击式的恶补。他每天除了吃掉母亲端进卧室的营养丰富的食物和必要的睡眠外,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那些枯燥的英文书本。这样的疯狂只是在几年前考大学时经历过一次,那时也是在这间小屋,父母也是这样甘做后勤全力以赴,小屋的窗帘也是这样始终关着,他的生物钟也是这样晨昏颠倒日月不分。有一天他的事务所好不容易打电话找到他的时候,他都搞不清那一刻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电话是老林打来的,声音很小,断续不清,听上去他还在外地呢。他问韩丁你这两天没上班吗?没回你自己家吗,怎么手机也不开?韩丁两眼昏花,迷迷糊糊地答道:“啊,我请假了,我在家看书呢。”老林也没问他请什么假,看什么书,转移了话题急急地说:“你能来一趟平岭吗,四萍的案子,又有点新情况了。”

    韩丁先是愣了一愣,继而冷淡地说:“我不去了,我不想再听这个案子的事了。”

    老林说:“你最好过来一下,我找到了一个证据,证明四萍最后并不是死在张雄手上的,你来了我跟你说。”

    韩丁又愣了一愣,他判断不清自己的神经是否已经麻木不仁:爱谁是谁吧。他说:“张雄自己不是都承认了吗,他用刀捅了四萍。”

    老林说:“对,他捅了四萍,但没捅要害部位,三刀都不深,都不致命。所以下一步我要按伤害罪,而不是杀人罪,替他辩护。”

    伤害?韩丁似乎清醒了:“那四萍是怎么死的?”

    老林说:“是头骨被钝器击碎,她的头部伤是致命伤。我有充分证据证明那天张雄从始至终并没有击打四萍的头部。”

    韩丁再问:“那是谁打的?”

    老林停了两秒钟,说:“那就只能有一个人了。”

    韩丁问:“谁?”

    老林说:“龙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