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下昏黄灯如昼 第八十八章 吕施张

    第一卷 月下昏黄灯如昼 第八十八章 吕施张 (第3/3页)

落人流,将那已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同道中人缓缓扶起。

    他低声道:“都是费某治内无方之祸,今日酿成这等混乱局面全因费某而起,惟望先生大意开怀,休挂心上。”

    费俊低声而诚恳。

    醉酒男人紧闭眼眸眯成一条细缝,来回打量费俊两遍,他黝黑的脸上忽然就出现了一抹笑意。

    不等费俊再次开口言语,男人开怀道:“大人言重。”

    “早听说祈安县知县大人费俊贤明有德,不仅小大之狱皆为清明,就是治所之内也是安定。在下原先以为都是旁人言语,不足为信。可在此地大醉三日,方知名不虚传。”男人缓声开口,伸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虽然是夸赞之言,可费俊听在耳中却完全不是滋味。方才这幕虽已过去,可治所之内良莠不齐,多有恃权过纵之人,如何敢谈清明两字。可未曾开口,那个醉酒汉子许是看到了费俊眼底的羞恼之意,他看着费俊诚恳道:“如此,便已是太平景象!”

    男人说完话语,好像终于压制不住心底的惆怅疲惫,脑袋斜倾,竟是睡去。

    “先生,先生!“费俊轻声叫唤,可男人有如惊雷的鼾声已经在四周重新响起。

    李自水见男人沉沉睡去,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半分。可费俊阴沉的脸色让他仍是不敢放松太多,只能低头垂眉,以观后事。

    几人身后,学问道德冠绝一郡的道德名宿王知然悄然临近,他一手对着落魄书生潘志军轻轻招手,一手对着那个醉酒汉子缓缓挥袖。

    “敢问先生有何见教?”已然酒醒的读书人一手捋好飘摇的青丝,一手紧了紧肩上挂着的包裹行囊。

    “没什么?只是老夫觉得,一个醉酒不是醉,两人醉酒才妥帖。”老人半睁眼眸,话语悠悠,神情思索。

    且说梅屏县,自打那天张海举晚间出门,一夜未回,黑衣老仆田源煎熬了整整一宿,还是没能闭上双眼。他翻来覆去,左起右落,惟怕张海举出了什么差错,想要出门寻访,又怕自己先前的暗许称赞磨灭了青年公子哥的心性修为,可若是不去,这一晚未归,若是真有个差错,又如何是好?

    老人垂帘不眠,煎熬了足足一晚。次日清晨,不待日头东挂,老人便起身穿好衣着,准备外出寻访,可刚打开房门,眼前便出现了在张海举长久在家的一幕。

    一个个青春靓丽的少女拖着婀娜玉步逶迤而出,手执团扇遮面而笑。虽然出现在眼前的公子哥衣上泥浆滴落,滚如尘烟,可围观的芳华女子却春眸透喜,尽是欢欣。

    “张公子,一别两日,不知公子可否挂怀,是否在那晴空朗照的地界也曾有过思念”怀绣双指捻发,星眸如雨。

    不等怀绣垂头搔首,一个身着一袭红衣的女子叉腰而出。看着面上胡子拉碴却多了三分坚毅之色的青年,她脚步慢挪,细步逶迤。

    “张公子,几日不见,挂怀尤甚。昨天梦里一别,时之至今,依旧泪沾衣襟,深恨梦间连理……”她还待说话调笑,一条通身雪白的狐狸扑腾一声跃上青年瘦弱的肩膀,咧嘴嘶吼,毛发皆张。

    小姑娘慌张退后,长袖捂面。不等围绕公子哥的莺莺燕燕继续絮叨言语,早已等的颇为不耐烦的黑衣老仆拨开人群,惊起了满地珠黄。

    虽有大叫喝骂响起,可最终还是抵不过老人矫健无痕的飘逸身姿。

    张海举哭笑不得的站在那群莺莺燕燕中间,嗅着各人身上不同的胭脂水粉气,他忽然好生想念那个明眸少女。

    吱呀一声,被关闭严实的大门缓缓开启,尚带两分睡意的仇如海睁着那双惺忪睡眼,大声

    喝道:“叫嚷什么?叫嚷什么?”

    仇如海长发遮面,显然未曾梳洗。正要继续呵斥那些依旧不肯死心的青春女子之时,男人转动的目光恰好看到了蹲在青年脚下的那条硕大白狐。

    “呦呵!挺般配啊!”

    ......

    王知然两手伸出,一手抓着不过初识的潘志军,一手将醉酒卧眠的男人慢慢拉起,打量了男人那张满是泥土尘埃的面容。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潘志军疑惑开口,看着还不知身份的老人。

    老人不加理会,他瞧过片刻醉酒男人的面容,又瞧了瞧姿容仪表还算贴切的潘志军,老人爽朗一笑,附在知县大人费俊的耳边轻声道:“我看费大人不是没带酒,恐怕是心中有事难诀。不过今日,我们两个醉鬼遇到这两个醉鬼恐怕也是一场缘分。”

    老人神神秘秘,絮叨话语,让知县大人愈发瞧不见老人的本来用意。他晃荡两步,稍稍退后些许,轻声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老人抚须笑道:“这个写词的可以替大人写写文书,至于这个醉酒的则可以替大人伸展拳脚。”

    费俊面露迟疑,他转身看了看醉酒汉子又看了看把握颇大的王知然,依旧不确定的问道:“先生是否喝醉了酒?衙门大小之事,本官虽有查点行谶之权,可衙门所录大小之吏也要上报禀州郡,经郡守大人同意方可?如今我私做主张,岂不是有越阶之嫌。”

    老人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步,说道:“愚蠢!如今郡守大人广开流府,募兵招卒,以划行伍之列。虽然郡下各县现在都是按兵不动,沉寂无声,可若是哪天朝廷有变,以郡守大人的立场,铁定是要对吴越用兵的。到时候,若就我祈安县动静全无,你费大人岂能好过。”

    老人唾沫横飞,喷了知县大人一脸。

    “可就算如此,也应打量来路方可。若是这两人来路不明,哪天别生事端又该如何?”费俊反问。

    “当此之时,权且先松而后紧。况且,我祈安一县既无阑海县兵戈之利,也无扶风行伍之姿,若是一味遵规守律,到那时就是我们想动也动弹不得。况且,知县大人好好想想,你所谓的不得方寸之间施展才华,到底是郡守大人没有给过机会,还是你自己白白错过了机会。” 老人说道此处,已是尤为气愤,他大袖后甩,就要起身回走。

    费俊神色扭曲,看着老人逐渐远离的身姿,他终于咬紧牙关,话语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中吐出:“可以!”

    少年对着吕施张缓步而来,脚步微微,几乎一步一顿。他不知为何,对着这个显然与赵晴柔熟络无比,看着也有几分亲切的男人天然便有一种紧绕心头的畏惧。

    吕施张没有看到方才少年与朱昌峰惠晨光搏杀一幕,自然也是不知少年的深浅。不过看着少年既有坚定又带迟疑的脚步,男人也觉得很有趣味。

    “这小家伙,看来对我防备颇深。不过......”他转身看了看一脸欢悦笑意的少女,又转身看着少年。

    李知宇缓步而来,纵使心中再大不愿,这该走过的小路终究会有走完的一刻。不过短短几段距离远近,少年走的颇为狼狈迟缓,好像与赵晴柔熟络无比的男人与自己有生死大仇一般,让他走着走着就不愿上前,走着走着就想退身折返。

    “这是为何?”少年不解其中缘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一如他不知道赵晴柔何时离去,不知自己几时又是一人。

    “赵晴柔!”少年小声呼喊,伸出修长手指对着少女轻轻招手。

    赵晴柔嘟起小嘴,见他不再迈步上前,心中老大不喜。

    “罢了,罢了。谁叫我一路照顾他这么多,这次就再照顾他一次又有何妨啊。”少女轻声开口,找出来一个勉强劝慰自己的借口走步上前,她伸手挽起少年的衣袖,小步而来。

    日光悠悠,风不压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