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何处来何处去

    〔六〕何处来何处去 (第3/3页)

一把悬在我头顶的利刃,让我食难下咽,睡难安寝。当初冷冰冰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去看这一段历史,我当然不会在乎,可如今,我却是身陷其中,并且那个所谓十恶不赦、天怒人怨的董卓,是疼着我,宠着我,把我当宝贝一般守护了十五年的仲颖啊!

    “小姐,你的零食准备好了。”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一个样貌姣美、气质温柔的碧衣女子站在门口,笑盈盈地道。

    “铃儿。”我回过神来,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铃儿是我十岁那年在市集捡回来的,当时已经十六岁的她正被一群痞子欺辱,许是因为她那灿若星辰的眼睛吧,一向不爱管闲事的我竟是为她强出头,差点被那些痞子打死。当然,当我蓬头垢面,甚至带着伤痕拉着铃儿回到府里的时候,董卓大怒,将那些痞子统统捉了回来,关进了府衙大牢,据说到现在都没有放出来……

    那一年,董卓已经官至河东太守了。

    铃儿自此便是念念不忘我的救命之恩,又因她父母双亡,无处可去,便留在了太守府专门侍候我。

    “小姐又在发呆了啊。”铃儿走进卧房,将手中端着的那碟零食放在桌上,笑着走到我身边。

    “只是在想些事情而已。”我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在下雪吗?”

    “嗯,很大的雪呢。”

    又下雪了啊……

    我笑了一下,视线忽然落在一个有些破旧而不起眼的拨浪鼓上,在这堆物件里,这是唯一一件不是董卓送的。不期然地,我想起了那个面黄肌瘦、拖着两管青鼻涕的小药罐,事隔十几年,想起那个倒霉又无缘的小相公,我还是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帮我把那小木箱拿来。”指了指放在梳妆台上的小木箱,我道。

    铃儿应了一声,依言取来。

    我从乱糟糟摆了一床的物件中拿了一支做工有些粗劣的银制发钗,那是董卓亲手做的,是我十岁那年初雪的时候得到的生日礼物。抬手将那银钗插入鬓发间,转身对着铜镜嫣然一笑,镜中明媚的少女看得我自己都恍惚了一阵。

    铃儿知道我定是又去讨礼物了,便转身将桌上的零食倒进我系在腰间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绣袋里:“大人在前厅议事,小心不要打扰了他。”她温和劝道。

    “嗯。”我笑眯眯地点头,掂了掂腰间的绣袋。那袋子是我画了花样让铃儿帮着做的,藕荷色的绣袋,系在腰间倒也别致,想吃零食时随手可取,方便极了。

    “小姐,这些东西我来收拾,你去吧。”铃儿说着,十分熟练地动手收拾起来。

    我乐得清闲,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十五年时间,董卓惯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笑,一个差不多忘了安若本性的笑笑……

    “小姐。”刚拐过走廊,便听到樊稠的声音。

    停下脚步,我不大想理会他,我忘不了这个家伙曾经伙同那浑蛋太守想剜了我的心当药引子的事情。

    樊稠苦笑着走近我,手里拿着一件貂皮大氅:“小姐,穿上吧,不然大人又要生气了。”

    我没有理他,转身便径直去前厅。

    站在大门口,我歪着头看董卓与几个属下在厅里议事。

    “嗯,今天就到这儿,大家留下用饭吧。”董卓忽然开口停止了议事。

    我明白他是发现我了,便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等他将礼物奉上。

    “怎么穿这么少站在雪中,还不快进来。”董卓转头看向我,随即眉头微微拢起,站起身快步走向我,

    我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看他向我走近,然后仰头看着他紧抿着唇有些不悦地拉起我冰凉的手将我带入怀中。

    这熟悉得已经不得再熟悉的怀抱果然还是一样的温暖。

    “又任性了,不是让樊稠给你拿了大氅吗?”他把眉头皱得紧紧的,不悦的样子让他本来就显得威严的脸庞有些可怕,可是我知道他那微褐色的眸中定是一贯的纵容温和。

    十五年时间啊,足够我吃定他了。

    见我不为所动,董卓终是叹了口气,将我如小时候一样抱在怀里捂着:“每次都这样,当真生病了可怎么是好。”

    我弯了弯唇,伸手:“礼物呢?”

    皱着的眉头松了开来,董卓笑了起来:“要什么?”

    “你知道的。”我似是撒娇一般道。

    是的,他知道的,我只想要回我的手机。

    一抹不知名的情绪从他眼中一闪而过,快是令我无法看清:“这个,满不满意?”他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皮革袋子。

    小皮革袋子里穿着一副弓箭,弓身不足一尺长,弓上还雕着奇异繁复的花纹,与之相匹配的是三枝银箭,每枝银箭上都连着细细的软丝,弹性极大,可在射出后快速收回,十分的漂亮。

    相当用心的礼物。

    “你不是一直想有属于自己的弓箭吗?”董卓晃了晃手中小皮革袋子里的弓箭,笑着道。

    我伸手从他手中接过,试了试,竟是趁手得很,不由得有些喜欢了起来。自从十岁那年为了救铃儿被痞子打了之后,我便琢磨着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还是学得一技防身比较靠谱,便使出了浑身解数让董卓教我箭术。

    五年时间,我也算得是箭无虚发了,可恨董卓说是怕我受伤,除了平日缠着他练习之外,从不肯给我弓箭。

    “这*银箭是我托人请洛阳的名匠打造的,世上只此一套。”见我爱不释手,董卓似是有些得意地笑道。

    我将弓箭收入皮革袋中:“谢谢仲颖。”

    我甜甜地笑着,尽量忽视心底的那一抹晦暗。

    十几年来,每当我向他讨生日礼物时,他明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总能顾左右而言他,亲自雕刻的木偶娃娃、亲手打造的发钗……每一样东西都让我无法拒绝,于是,一拖便是十几年……

    而如今的我,就算找到了手机,找到了回去的线索,真的还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