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于归之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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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舟帝姬请。”让我先行入内,姜游无视厅中面色不善的皇后,冷若冰霜的繁锦,直至孟登身前回禀:“皇上,令舟帝姬到了。”

    孟登今日精神倒比我回宫那日好了些。想来是因心头石头明日便可落下之故。

    遣散殿中无关之人,只余孟登,皇后,繁锦与我,孟登方徐徐开口:“过来罢。”

    他语气毫无波澜:“今日午后你与皇后之事,今晨你与三皇子之事,朕俱已听闻了。照理而言,不敬皇后,不敬皇兄,只此两点,你便已有苦果自食。况且,你也看到繁锦帝姬便在此处。你应心知肚明,如今前往凉鸿为质之人选,你既非唯一,也非最佳。”

    “乡野村夫之女,与皇室骄子相较,自是云泥之别。”皇后出言冷嘲,向孟登柔声:“皇上。既然繁锦自愿请命,何不圆这孩子为国之心?且一者总归是实现繁锦下嫁宗政煦之夙愿,成全这一双璧人。二者,此行又非有去无回,繁锦终有一日能够返乡。有此孝心、诚心、慧心皆备的泛夜帝姬在此,皇室又何须依仗他人,看俗人眼色,任其*?”

    “父皇!”沉默至此刻,繁锦突地动作,猛然跪到地上,眼神倔强:“繁锦只为为父皇分忧,担帝姬之责,而绝非因煦……而绝非因大鸿胪之故!求父皇允繁锦之请!”

    面上颇有些挂不住,皇后顿了片刻方俯身扶起繁锦。沉吟不语,良久孟登方看向我:“你还有何话讲?”

    “繁锦帝姬为泛夜之心,皇后娘娘凌然气度,令舟无话可说。”我不疾不徐,却正巧抢断皇后欲言:“然而令舟心中仍有疑惑,想请皇上,皇后娘娘解答。”

    “去往凉鸿,若说有去无回,自是不至于此。可若说一去难回……皇后娘娘可能否认?”

    皇后未料到我有此一问,措手不及间只得哑口无言。我便继续:“当今三国形势,一触即发。何时开战只是早晚之别。波及泛夜也已不可避免,已是板上钉钉。战场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凉鸿或泛夜中一国生变,泛夜派往凉鸿的质子便立时成众矢之的,刀俎鱼肉,进退维谷。试问皇后娘娘,到那时繁锦帝姬应如何自处?”

    张口结舌,皇后片刻方反应过来,勉强强撑阵势:“我泛夜帝姬福泽深厚,自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倒是你这等凡夫俗子,有何颜面在此振振有词,大言不惭?”

    “这便是令舟再论所言。”我按部就班,顺势看向孟登:“若要于乱世异国中有一隅立足之地,至少需对朝政之事一知半解,关键时刻方得明哲保身。”

    略顿了顿,我浅浅呼吸,缓缓启唇:“《管子》第四十五篇言,‘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数而不任说,任公而不任私,任大道而不任小物,然后身佚而天下治’。《逸书》载,‘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国语》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韩非言,‘人主虽不肖,臣不敢侵也’……”

    如数家珍,历历在目,我良久方停歇,平心静气,沉声询问:“此等理论,此等政语……泛夜帝姬可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