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最基本的尊重

    第八十五章:最基本的尊重 (第2/3页)

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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