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愿风只往东南去

    正文 愿风只往东南去 (第2/3页)

都手里,虽然生下的孩子姓黄,但也算是从秀珍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愣了一下,转过身,对我娘说,“让秀珍出来吧,我带她走。”

    我娘欣慰地笑了,她转过身对着秀珍的屋子喊道,“秀珍,快出来。”

    秀珍从屋子里走出来,她哭得双眼通红,我知道,她也想要个孩子,刚才子詹说想她娘,而秀珍在想自己的孩子,我亏欠她太多了,所以上去拉住秀珍的手,跟她说,“跟我走吧,这么多年,为难你了。”

    秀珍忍不住哭了出来,往事涌上心头,当年我让她和一只公鸡成婚,她还含辛茹苦地照顾了我爹娘近十年,这份恩情我是报答不了的。秀珍和子詹跟我走了,我们三人回到船上,敏慧看到子詹后喜极而泣,当然,秀珍能够和我一块回来也让她很开心。

    吃过晚饭,我和敏慧说,“今晚我和秀珍谁在老李的平房里,你和子詹在船上小心一些。”

    秀珍也在旁边,满脸羞红,敏慧看着她扑哧一笑,说,“秀珍姐,你和子霖都是老夫老妻了,还羞些什么。”

    这话说出来,我和秀珍都是一阵心酸,老夫老妻是名分上的,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我让秀珍等了我近八年!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八年几乎是一辈子,我抓着秀珍的手,她的手跟敏慧的一样糙,带着她来到老李的平房,留下敏慧和子詹在船上。深夜,我和秀珍躺在船上,蛙声在外面徘徊,点点月光顺着纸窗的破洞照进来,我抱着秀珍,抚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欠你的,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再还吧。”

    秀珍抱着我,突然哭了,我们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我以为自己会吊死在我爹的坟前,而秀珍会孤独终老,但我们终究在一起了,我庆幸当年没有离开洛舍,没去闽南,没去杭州,而是被老李收留在他的船上,秀珍对我说,“你能陪在我身边好好活着,我就再也不奢求什么了。”

    我沉默以对,这世道活着永远比死要难,更何况还是永远陪着一个人。

    日子还要过下去,可总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人突然闯入你的世界,陈胜真的来了,还闯到了我家!那天下午,所有村子里的人都围在我家门口,陈胜对我爹还算客气,他没有一枪毙了他,而是把他绑在一个木架子上,一帮走狗守在我爹身旁,就像一堆鬣狗盯着树上的肉!

    陈胜没有一枪毙了我爹,是因为他还没从我家找到值钱的东西,要说一个老地主穷得连点金银也没有,就连鬼也不肯信,但我相信!当年我吸上了大烟,家里的金银都让我拿去换钱了,就连我娘的嫁妆也没有幸免,后来又给秀珍操办了婚礼,经历了战争,荒废了田地,我爹身上能攒下多少油水?

    可我也觉得我爹藏了一点压箱底,他不是个蠢人,他得给自己和我娘留点棺材本!要说在这土匪出没的年代,把钱放家里是最蠢的,倒不如找块地把钱埋了!所以陈胜就算烧光了我家的老院子,他也不能从灰烬里找出几块大洋来。

    烧房子没用,所以陈胜选择烧人!他是个蛇蝎心肠的畜牲,连老头子都要烧死!

    那天我并不在外面,更不知道陈胜绑了我爹,等陈胜那帮人去搬干柴了,才有人急急忙忙跑到我们船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子霖,你爹,你爹被陈胜绑了,这都要被烧死了!”

    我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发白,这帮人简直是没有王法了,秀珍和敏慧也跟着站起来,子詹更是从船上跳到了河里,直接向着我家的老宅子游去,敏慧连忙喊道,“子詹,回来,快回来!”

    这兔崽子还要捣什么乱!我对秀珍吼道,“快去找当兵的,快让他们来剿匪!”

    我推了秀珍一把,催促她快点,然后跳到河里去追子詹了,子詹游得没我快,他刚到岸边就被我逮住了,我抓着他的手往回拖,吼道,“你去吃枪子啊!给我滚回去!”

    子詹哭着对我说,“我要去见爷爷,我要去见奶奶!”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小子永远这么不懂事,我转身给子詹一个耳光,吼道,“你要是死了,你爷爷死了也不瞑目,你娘就你一个儿子,你就舍得丢下她!”

    子詹瘫在河里,不停地哭着,我要拉他回去,他又开始挣脱,对我喊,“爹,他们也是你的爹娘,你就这样不管不问。”

    我拉子詹的手僵在半空,火辣辣的太阳晒在我的背上,钻心的疼,我娘老了,我爹也老了,纵然我们之间有仇有恨,可我也该回去看看。我松开了子詹,向着我家的老宅子走去,走了两步,觉得太慢了,慢的良心都痛,于是越走越像跑,子詹也从水里爬起来,跟着我一路狂奔而去。

    我们还没到老宅子前面,我爹的怒骂已经响彻四方,他的声音犹如洪钟,铿锵有力,我也听到了我娘的哭声,我看着那些围在我家门口的人,我没有过去,还把子詹拉住了,我们远远的望过去,我爹周围已经堆满了干柴,火也点着了,我爹的衣服胡子噼里啪啦的烧着,许多人看不下去了,都低着头!

    子詹想要冲过去救我爹,但我死死地拽着他,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子詹不停地呜咽着,眼泪滴在我手上,突然,子詹咬住了我的手,这是要逼我放开他,但他咬的越厉害,我就捂得越紧,不能出去,不能出去,老的要死了,不能把小的也赔进去!

    我娘瘫坐在柴堆外面,眼泪不停地流下来,这时候,我爹已经不能骂了,他再开口就只能发出痛哼了,所以他死死地瞪着陈胜,烟把他的眼睛熏得像是害了红眼病,我爹瞪着瞪着就不动了,子詹的呜咽声越来越响,是我的手渐渐没了力气,整个人都快没了力气,就跟丢了魂似得。

    我松开了子詹,拉着他的手,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走过去,子詹哭噎着,断断续续的哭声是在给他爷爷送行,我娘看见了我,对我嚎啕大哭,“子霖,你爹,你爹走了,你去杀了这个挨千刀的啊!”

    陈胜看见了我,忽然笑了,他瞥了一眼我的儿子,笑道,“呦!黄少爷,你是来还债的?刚好,先把我的债还了,再把你爹的债还了,两人在黄泉路上也好结个伴。”

    “我从来不欠你!”我走进了,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陈胜。

    陈胜狂妄地笑了,他手里拿着一把王八盒子,笑道,“你不欠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当年欺负我穷,这难道不是债?如今我要你十倍奉还!”

    “你祸害了敏慧,杀了我爹,当年差点掐死我,又喂我大烟,这债你怎么不算进去!”我回忆往事,拳头攥的咯咯响。

    陈胜笑着摇了摇头,“不够,这点痛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陈胜忽然转过头,对着他的那帮鬣狗说道,“来啊,把黄老爷拿根绳子吊起来,让那些人都瞧好了,跟我们作对的下场。”

    我爹已经死了,黑不溜秋的,那帮人嘻嘻哈哈的找来一桶水,浇在了我爹的身上,他身上出现兹兹的响声,像是刚从油锅里捞起来的。那帮鬣狗拿着绳子勒住我爹的脖子,我娘扑过去,对他们哭喊道,“你们这帮畜牲,放开他。”

    他们一脚把我娘踹开,子詹也扑了上去,想要抢夺我爹的尸体,但他哪里打得过那帮鬣狗!我看着笑嘻嘻的陈胜,不解决了他,这件事就永远不能结束!

    我猛地扑了过去,陈胜往我腿上打了一枪,我的腿顿时变得血肉模糊,陈胜笑道,“黄子霖,你看不见我手上的枪呐?”

    我摔在地上,心如刀绞,我娘看见我被枪打了,连忙扑过来,把我护在身下,她对着陈胜哭道,“别动子霖!”

    我娘的声音很大,整个村子的上空都回响着她歇斯底里的声音,所有人都看着她,突然,有人在后面喊,“官兵来啦,官兵来啦!”

    陈胜听到之后,脸色一变,连忙对着他的人一挥手跑了,是秀珍喊来的官兵,我躺在地上,我娘抱着我痛哭,子詹在旁边僵立着,他看着被挂在门梁上的爷爷,一动不动,突然,子詹跑进屋搬出一张椅子,想把他爷爷弄下来,我鼓足力气,对他喊,“别动!”

    我怕我爹的尸体被子詹弄坏,我宁肯看着我爹在门梁下摇来摇去,也不愿意看见他再受半点伤。

    当年我差点把他气死,他命硬,活了下来,后来日本人来了,他也活了下来,却没有想到会死在土匪手里,还是活活被烧死!

    秀珍喊来了国民军,他们来了,一个骑着骡子的军官带着一帮兵,他们看着我爹,又看着地上的我,突然拿着鞭子指着我,“你是土匪吧,绑起来!”

    我娘挡在我身前,哭喊道,“长官,长官,他是我儿子,不是土匪,土匪跑了,你们快去追啊。”

    那军官不耐烦的说道,“土匪跑了还怎么追,追得到吗?”

    我娘知道他们是不会去围剿土匪的,她只能守在我边上哭。我对他们说,“给我把子弹取出来。”

    那军官看了我一眼,对着身边的一个军医说,“去帮他做手术,再去看看他们家有什么值钱东西没。”

    那军医一摇头,沉稳地说,“我只做手术。”

    那军官踢了他一脚,骂道,“去你娘的,那是手术费,军队的东西不是他说用就能用的!”

    围在我家宅子前面的人都散了,秀珍那时才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她看见挂在门梁上的爹,直接瘫在了地上,那军医把她拉了起来,让秀珍帮他把我抬进了屋子。

    他给我打了麻药,花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帮我把子弹取了出来。

    等到天黑的时候,那些国民军都已经回去了,敏慧已经从船上过来了,她和秀珍一块陪在我的身边,我娘进来和我说,那骑驴的长官拿了二十块大洋回去,那是家里的所有家当。我的心凉了半截,我的腿坏了,敏慧又是小脚,家里又没钱,还要给我爹买棺材,这担子恐怕都要落在秀珍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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