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雨来时腥风起

最新网址:m.yuedsk.com
    正文 山雨来时腥风起 (第1/3页)

    我和敏慧是没脸在跛子李家多住的,就算我肯,敏慧也不肯,她总觉得是她破坏了我跟秀珍的婚姻,所以在敏慧的坚持之下,我只好带着她搬到了跛子李的船上暂住。我把篷船里面弄干净,又铺了一块木板,拿了跛子李的一条被褥,这算是彻底从我岳父家里搬出来了。

    晚上我和敏慧挤在木板上,木板太硬,咯得我背疼,但敏慧抓着我的手睡得很香,她一个闺秀都忍住了,我自然不能再要求什么。

    我们有个船就算是立下了脚跟,但我们要吃要穿,总要用到钱的,所以我到码头去搬货了,这是个不要命的苦活,一大帮人都在码头守着,一旦有货船来了,大家都要挤在货船旁边,等着船上的管事的来挑人运货,瘦的老的矮的统统不要,干净的白面皮的戴眼镜的也不要,他们就怕找了人磨洋工。

    为了能让他们挑中我,我常常从地上抓起一点尘土抹脸上,这还不够,我又要把衣服弄脏,后来我心疼敏慧带病给我洗衣裳,我干脆就准备了两套衣服,一套脏的穿在外面干活,等回家了,我把脏的藏起来,去洗个澡再把干净的换上。秀珍常对我说,做人就要干干净净的,就算出去给人使唤,也不能把自己弄脏了。

    秀珍的话我都记着,所以搬货的时候,管事的没说休息,我就不休息,管事的让我搬重货,那我就去搬重货,就算累的双脚打颤,我也记着秀珍的话,做人还是要干干净净的,干活就要认真做。我不亏钱那些雇我的人,他们也不会欠我钱,时间久了,那些人都认得我了,别人的工钱总要把货办完才给,而我的是一天一结,后来我在码头都搬出了名气,薪水也要比别人多一角两角。

    别看我风光,刚到码头搬货那会儿,我也是吃尽了苦头,做什么都有窍门,搬货也有窍门,要用巧劲,我还没弄懂,一天下来就累得腰酸背疼,其实我身子骨弱,我累起来比谁都快,那些日子回家后,我倒在床上就不起来了,都是敏慧给我擦身子喂饭,甚至为了给我解乏,她还在晚上教我读书识字,我年轻时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但是敏慧教我,我就愿意学。

    后来我在码头挣得钱足够吃穿了,敏慧就让我去买纸墨笔砚,她每天晚上都教我识字画画,这似乎是我回家后唯一的解闷法子,只是因为和敏慧在一块儿,我就觉得很开心。一年下来,我识了很多字,但古文我却一窍不通,敏慧每次对我念叨几句骂人的古文,见我毫无反应,她就噗嗤的笑了,她一笑,我就知道她使坏,就挠她痒痒。

    这几年虽然穷,但我过的很开心,可没有事情是一成不变的。敏慧怀孕了,我可高兴坏了,我在码头搬东西也觉得有用不完的力气,甚至连洗衣服我都不让她做,深怕她一个不小心掉水里了!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跛子李,可他知道后,笑也笑不出来,半饷才应了一声知道了,晚上,他杀了一只鸭子给敏慧送了过来。

    我知道跛子李为什么没笑,因为他的秀珍还在等着我呢,该怀孕的是秀珍才对!

    跛子李不仅拿了一只鸭子给敏慧补身体,还给我拿来了一瓶酒。自从我去码头搬货后,我就再也没沾过酒,买不起也不敢喝,深怕自己沾了酒又变回以前那个纨绔,可那天晚上,我陪着老李把一瓶老酒都干掉了,老李喝不动老酒了,我就替他干了,那一瓶酒其实都是我喝的!

    我喝醉了,就和老李在桌子上说说笑笑,可笑着笑着我就哭了,我能走到今天,老李能在乱世活到现在,谁都不容易,我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让老李看着我背上的疮疤,拍着胸膛说,“我黄子霖以前是混蛋,但我从黄家出来后,除了你,我没欠过谁,也没做过亏心事,我整天不知辛苦的干活,那是真的在拿命活着!”

    老李也哭了,他手里紧紧地抓着筷子,露出一颗门牙,哭着说,“我也是不容易啊,媳妇死的早,只给我留下一个儿子,我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他就出去当兵了,后来给我带回一个孙女,可不久后,他也死了,他死得更惨,连尸首都沉到海里去了,我这辈子从没欠过谁,可老天爷存心刁难我啊,让李家的香火断在了我手里,我这么活着,是不敢埋进土里见老祖宗啊!”

    我们都哭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临别前,我对跛子李喊了一声爷爷,他又哭又笑的回屋子里去了,我也喝醉了,躺在那块木板上,敏慧默默地给我擦脸擦身子,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我原以为日子还会照常过下去,我只要等着敏慧把孩子生下来就行了,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一天当我回家,秀珍却在篷船里坐着,她穿得很朴素,脸依旧是白净的。

    敏慧和秀珍坐在我们睡觉的木板上。

    秀珍看到我,她忽然就哭了,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自从有了敏慧以后,我的心肠就变软了,最怕女人哭哭啼啼,尤其是敏慧受了委屈,我更怕她在我面前哭。我走过去,看着秀珍,半天都没说话,倒是秀珍先喊了我一声,“子霖,你最近好吗?”

    “你是来看你爷爷的吗?”我脑袋晕乎乎的,恨不得快点离开这里,我该怎么平静地面对当初被我狠心抛弃的女人。

    “我是来看敏慧的,娘知道她有了黄家的香火。”秀珍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眼神有那么一丝黯然,不过却不哭了,秀珍很懂事的说,“子霖,你要是嫌弃我给你传宗接代,我也不恨你,但你能帮爹把香火传下去,那就是一件善事。”

    秀珍的话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恨不得抓着她的手走到船外面,指着那天那地,告诉她,天就是天,地就是地,你就是你,你不该操心黄家的香火,你该操心自己啊!你嫁到了黄家,不该沦为传宗接代的工具,我甚至不希望你说我做了一件善事,我倒更愿意听你哭诉自己的哀怨,至少那样对得起我的良心。

    秀珍的话让我无地自容,这时候,她又拿出了一些衣服,对我说,“这些都是娘让我带来的,她说你从小不会照顾自己,更别提给自己添衣服了,所以让我给你,也给敏慧带一些她做的衣服过来,对了,还有这些是给孩子准备的。”

    秀珍拿出那些小衣服裤子还有一个拨浪鼓的时候,她的手颤了一下,我抓起那些东西看了一下,鼻子渐渐开始酸了,这些都是自家做的,我娘不会这些细活,她老眼昏花,连针都找不到,我的衣服正合适,秀珍从没忘记我穿多大的衣服,倒是敏慧的,大了一些,那些应该是秀珍给自己做的,现在却给了敏慧。

    倒是那些孩子的衣裳,我看过了,都没穿过,只是手一摸,就知道已经做了很久了,我知道,秀珍时时刻刻都在盼着我回去,也梦想着自己会有孩子!是我辜负了秀珍,我伤透了她的心!

    秀珍走了,没有回到黄家,而是在她曾经的屋子住着,曾经陪着跛子李赶鸭的秀珍回来了,她会摘菱角摘莲子,给跛子李,还有我们补衣裳,敏慧也多了一个闺蜜,以前我出去搬货,敏慧都是一个人闷在船里,可现在有人陪着她说话解闷了!

    我看着秀珍一直住在自己屋里,我就明白了,她是来照顾我和敏慧的,我爹娘虽然不来见我,但他们都知道我住在跛子李的船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想是跛子李告诉他们的,就连敏慧有了,也是跛子李跟他们说的,他们可以不要我,但他们不能不要敏慧肚子里的孩子。

    有秀珍照顾敏慧,家里的事情我就很少操心了,我开始跟码头上的人说话聊天,这里人很多,不同背景不同年纪的人都有,而且都是些老实的穷人,聪明的人不是去当官做买卖,就是去扒窃害人了,所以这里的人的耿直善良,而且跟我有极大的相似之处,穷!

    如果穷也是病,那么我淹没在病人之中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很正常。

    在码头上,我认识一个叫孔庭韵的穷秀才,这秀才放在满清还值点钱,可现在连科举也没了,他当了秀才,这辈子也只能是个秀才了,他还算识趣,爹娘早亡,知道出来搬货挣钱养活自己,满清倒台后,我曾见过那些饿死的秀才,大多是老秀才,为了科举误了娶妻生子,却半辈子都没考中一个举人,结果死在茅屋里都没人收尸。

    孔庭韵知道出来干活,脑袋算是开窍了,但酸儒就是酸儒,说话都是文绉绉的,而且没有货船来,这人就躲在一棵树下背着朱熹的书,什么上而无极、太极的,我们都听不懂,但我知道,朱熹的书和八股文读多了,脑子是会变成石头的!

    孔庭韵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有时候他说一句古话,我们问他那是什么意思,他突然就神神叨叨的说承题破题的,简简单单一件问题都给弄复杂了。

    记得有一年冬天,天特别冷,穿着棉袄都打哆嗦,苕溪河也结冰了,货船要来要去都要碎冰才能走,所以我们的买卖顿时冷清了,到了中午,老天忽然下起了大雪,我们这些人穿得都薄,所以全都躲到了附近一家茶楼里面。

    我和孔庭韵两人坐在一桌上。这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茶楼里又只有一个伙计,他有些忙不过来,而且我们都是穷家伙,所以他决定,谁点的菜贵就先伺候谁,我和孔庭韵囊中羞涩,一块喊了一壶清茶,一分钱也不用。

    我们两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那壶暖身子的茶始终都没有端上来,我看只穿着夹袄的孔庭韵冻得嘴唇发青,坐不住了。

    我对那个伙计喊道,“我的茶呢,你们到底做不做生意?”

    那伙计看了我们一眼,说,“两个人就只叫了一壶茶水,也不嫌寒酸,喊什么喊。”

    我想撩起袖子打他一拳,孔庭韵连忙拉住我,对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子霖,一壶茶而已,现在也没船,算了吧算了吧。”

    我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这不是茶不茶的问题,那家伙是瞧不起我们呢!我看孔庭韵还坐在椅子上直哆嗦,不懂他为何却还替那人说话。

    我心里总觉得难受,突然间,我想起了敏慧昨晚教我的一首诗,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看着那个伙计,对着孔庭韵大声说,“苍天不识辛酸味,为兆丰年硬下雪,庭韵,你看这首诗应不应景?”

    茶楼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孔庭韵陷入了沉思,良久,他开口道,“子霖,这诗没押韵,倒说老天不懂人间疾苦,还下了大雪冻我们,我看还算可以。”

    我看了一眼那脸色有些难看的伙计,忽然笑了,就连一个跑堂的都知道我在骂他只会阿谀奉承,这饱读诗书的庭韵竟然想到的是没押韵,这书算是让庭韵读死了!我对着庭韵说,“庭韵,我倒真的想扒开你的脑子瞧瞧,里面究竟灌了多少浆糊!”

    庭韵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过多久,我在码头就看不到庭韵了,他走了,因为日本人已经从东北南下了,码头上出现的逃难人越来越多,我们也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了,否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新网址:m.yuedsk.com